南中永昌郡,禿龍洞。
山坳裡散落著數十座竹木搭建的吊腳樓,樓腳用粗木樁撐起,離地三四尺高,防著濕氣和蛇蟲。
樓與樓之間用竹廊相連,廊上掛著風乾的獸皮、成串的辣椒、還有用藤條編成的奇怪圖騰。
寨子中央有片夯實的土坪,坪上立著三根粗大的圖騰柱,柱身雕刻著猙獰的獸麵,風雨侵蝕下已斑駁不清。
時近黃昏,炊煙從各家樓頂嫋嫋升起,空氣中飄著柴火味和煮食的香氣。
女人們蹲在廊下舂米,木杵起落的聲音沉悶而有節奏。
男人們大多光著膀子,在土坪上打磨武器,或是修補藤甲。
孩子們在樓間追逐打鬨,笑聲尖銳。
二十輛牛車碾過寨口的土路,吱呀作響地駛進土坪。
拉車的犍牛喘著粗氣,鼻孔噴出團團白霧。車板上堆滿麻袋、木箱、陶甕,用粗麻繩捆得結結實實。
方正從第一輛車上跳下來,拍了拍褲腿上的塵土,臉色不太好看。
他走到韓星河身邊,壓低聲音。
“老大,為了這些娃娃兵,國庫都要空了。”
韓星河沒馬上接話,目光掃過土坪周圍。
幾個穿著獸皮坎肩的少年正圍著車隊指指點點。
更遠處,木鹿大王靠在一根圖騰柱旁,手裡把玩著一支骨笛,腳邊趴著兩隻半大的花豹。
帶來洞主和忙牙長在較勁,兩人赤手空拳角力,肌肉賁張,周圍聚了一圈喝彩的人。
“折騰了一圈才發現,”韓星河忽然笑了,笑聲有些無奈。
“孟獲才是打開南中財富的鑰匙。早知道隻攻略他一個人就夠了。”
方正皺眉:“可現在其他部落都送了東西,開了這個頭,就隻能繼續送下去。否則人家說我們不公,反而起反作用。”
“是啊。”韓星河點頭。
“祝融夫人,帶來洞主,木鹿大王,忙牙長……這些少年,要麼是部落首領的兒子,要麼是族裡實力最強的。”
“他們和孟獲這個‘富二代’,本來就是一個圈子裡的,送東西,是敲門磚,也是人情。”
“雖然送了不少,可依舊是大賺,這些娃娃兵,是南越以後的立國之本。”
“呂布、趙雲他們再能打,也會老,等他們老了,誰來撐這個國家?”
方正沉默了,看向土坪上那些少年。
最大的不過十八九歲,最小的才十五六,但眼神裡的野性和狠勁,是中原那些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根本沒有的。
他們是在山林裡和野獸搏命長大的,生死對他們來說,平常得像吃飯喝水。
“可他們也沒提供多少兵啊。”方正還是忍不住說。
“烏戈國一萬,八納洞三千,禿龍洞兩千,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總共才三萬。語言不通,指揮都困難。”
“指揮的事,交給孟獲。”韓星河拍了拍方正的肩。
“大頭都被雍興、李文他們拿去了——北邊那些軍閥,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兵員。我們嘛,要的是種子。”
他轉身,望向西邊漸沉的落日。
“該收網了。去喊孟獲,準備出發。”
十日後,滇縣城外。
五十萬大軍在平野上鋪開,黑壓壓的一片,像一大片移動的森林。
最前方是三萬蠻族藤甲兵,他們沒有統一的鎧甲製式,藤甲顏色深淺不一,有的泛黃,有的近褐。
臉上塗抹著用礦物和植物汁液調製的迷彩,條紋猙獰如鬼麵。
手中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門——長矛、砍刀、骨錘、鐵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