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一夜的廝殺,饒是趙雲這樣的絕世武將,也感到了疲憊。
不是身體的累——他的體魄遠超常人——是精神上的,殺的人太多了。
多到後來,揮槍已經成了本能,不需要思考,看見敵人,刺,收,下一個。
槍法到了極致,反而變得簡單。
但簡單,不意味著輕鬆。
風吹過岩縫,卷起細雪,落在趙雲肩上。
望著空著的彎月,他忽然想起了過往的事情。
拜師學藝,下山後看到一隊白馬義從路過,他們每個人都穿著精良的盔甲,神采奕奕,威風淩淩。
公孫瓚豪氣乾雲,帶人解救幽州百姓,擊殺那些入侵的胡人。
那個時候的公孫瓚,是天下第一號的英雄,是他心中的偶像。
可惜,後來,他戰死了,死在外族人手裡。
同樣是這些白皮膚的人,他們個個醜陋,說著鳥語。
他們都該死,隻有他們的死,才能祭奠心中最初的夢想。
如果沒有這些人的出現,公孫瓚或許會稱霸北方吧。
趙雲苦笑了一聲,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很有意思。
至少,在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不同膚色的人。
天亮了。
雪停了。
太陽從東邊的山脊後爬出來,金光刺破晨霧,照在這條染血的山穀裡。
光照亮了昨夜看不見的細節。
穀底,屍體堆疊如山。
有些地方,屍體摞起來有半人高,後來的人乾脆在屍堆上廝殺,死了又成為屍堆的一部分。
血把雪染成暗紅色,凍住後像一大片粗糙的紅色琉璃。
峭壁上,掛著很多屍體。
有的一看就是攀爬時摔死的,姿勢扭曲;有的明顯是被砍死或射死的,掛在突出的岩石上,像詭異的裝飾。
崖頂,也有屍體。
不多,但每一具都意味著昨夜這裡發生過慘烈的爭奪。
還活著的人,站在屍堆間,站在血冰上,互相瞪著。
經過短暫的休息——如果那能算休息的話——體力恢複了一些。
聯軍這邊,剩下的人,依舊被分割成很多段,每一段都失去了統一指揮,隻能各自為戰。
但困獸之鬥,往往最危險。
最先動的是中間一段的安息人。
大約上萬殘兵,在一個獨眼軍官的帶領下,突然發起了衝鋒。
他們沒有陣型,沒有戰術,就是吼叫著往前衝,像一群被逼到絕境的野獸。
擋在他們麵前的,是左右左帶領的南越玩家。
“頂住!”左右左嘶吼著,長戟前指。
“弓弩手!放箭!”
箭雨落下。
但安息人根本不在乎。
他們舉著盾牌,或乾脆用身體硬扛,繼續往前衝。
不斷有人倒下,但後麵的人踩著屍體繼續衝。
距離迅速拉近。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長矛手!上前!”
南越的長矛手擠到前列,長矛平舉,組成一道槍林。
但安息人太瘋了,有人直接撲到矛尖上,用身體撞開長矛,給後麵的人創造機會。
防線被撕開了口子。
短兵相接,瞬間進入最血腥的肉搏。
一個敵軍倒下,會有更多的安息人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