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進來的弟子們腦子裡“嗡”的一聲,像是被迎頭澆了一盆冰水,又像是被丟進了滾油裡,整個人都炸了。
火把的光搖搖晃晃,把牆上兩道交疊的人影拉得又長又扭曲,怎麼看怎麼曖昧不清。
他們……看到了什麼?
自家那位清冷出塵,視女人為俗物的少宗主,正把一個女人死死地扣在懷裡,夜半三更,孤男寡女……
完了。
這是所有人心中冒出的兩個字。
撞破了少宗主的私密好事,他們還有命見到明天的太陽嗎?
“出、出去。”
沈時安的聲音再次響起,又沉又啞,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那幾個弟子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其中一個還算有點腦子,哆哆嗦嗦地把房門給帶上了。
“砰”的一聲輕響,將一室的尷尬與寂靜,重新關攏。
門外,細碎的、壓抑不住的議論聲還是傳了進來。
“我的天……少宗主他……”
“快走快走!彆說話了!你不要命了!”
“我什麼都沒看見……我瞎了……”
嘈雜聲漸漸遠去。
屋裡,空氣卻比剛才還要灼熱。
宋清音的臉還埋在沈時安的胸口,鼻息間全是他身上那股冷冽又乾淨的鬆木香氣,混合著夜露的濕寒。他的手掌還按在她的背上,隔著一層薄薄的空氣,那驚人的熱度幾乎要將她的皮膚灼傷。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攬著她腰的手臂僵硬如鐵,胸膛下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擂鼓。
有趣。
宋清音沒動,反而像是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腦袋在他胸前輕輕蹭了蹭。
這一蹭,仿佛是點燃引線的火星。
沈時安渾身一震,觸電般地鬆開了手,猛地後退了兩大步,仿佛她是什麼燙手的山芋。
他狼狽地彆開視線,耳根處那一點可疑的紅暈,在昏暗的燭光下格外顯眼。
宋清音慢悠悠地直起身,不緊不慢地將滑落的寢衣拉回肩上,遮住裸露的肌膚。她沒有整理被他撕破的領口,就讓那道刺耳的裂口敞著,動作從容得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沈少宗主這抓賊的方式,可真是彆致。”
她走到桌邊,重新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涼茶,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杯沿,發出清脆的聲響。
“搜身就搜身,怎麼還帶撕人衣服的?天闕劍宗的規矩,都這麼……豪放?”
最後兩個字,她咬得又輕又慢,尾音拖長,帶著點說不清的調侃。
沈時安的臉徹底黑了。
他活了十八年,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窘迫。理虧,懊惱,還有一種他說不清的煩躁,混雜在一起,堵得他心口發悶。
他的視線落在她被撕破的衣領上,那道裂口下,隱約能窺見鎖骨的弧度。方才指腹下那滑膩溫熱的觸感,再一次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裡,讓他指尖都跟著發麻。
“我……”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解釋?怎麼解釋?說他懷疑她是賊,所以動手撕了她的衣服查驗?
這樣的話,雖然是事實,可是如今這境地,難免看起來有些牽強。
“怎麼,沈少宗主打算就這麼站著?”宋清音抬眼看他,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還是說,沒看清楚,想再來一次?”
她說著,還故意動了動肩膀,那被扯壞的衣領又向下滑了半分。
“你!”
沈時安的呼吸一窒,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噎了一下。
他看著她那雙滿是促狹的眼睛,那裡麵沒有絲毫被冒犯的羞惱,全是看好戲的玩味。她就像一隻狡猾的狐狸,明知道他落入了陷阱,還要用尾巴不輕不重地撩撥他一下。
羞恥和怒意終於蓋過了一切。
沈時安一言不發,猛地轉過身,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去。那背影,怎麼看都透著一股落荒而逃的倉惶。
“沈少宗主慢走,不送。”宋清音的聲音在他身後懶洋洋地響起,“對了,門記得幫我帶上,要是再有人闖進來,我可就真要喊人了。”
沈時安的腳步一個踉蹌,幾乎是奪門而出。
房門被“砰”的一聲狠狠帶上,隔絕了那道讓他心煩意亂的視線。
直到那急促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院外,宋清音臉上的笑意才一點點地收斂,最後化為一片冰冷的沉靜。
她走到門邊,落下門栓,整個人的氣場瞬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