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更鼓剛過三響,宋顏汐就從噩夢中驚坐而起。
她夢見自己站在懸崖邊,眼睜睜看著自己墜入深淵。
窗外打更的聲音如同催命符,她伸手一摸,才發現錦枕已被冷汗浸濕了大半。
"秋霜!"她聲音嘶啞地喚道。
貼身婢女端著鎏金銅盆匆匆進來,燭光下看清主子麵容時,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宋顏汐那雙總是顧盼生輝的杏眼下,掛著兩輪青黑,唇色蒼白得像是抹了層霜。
"夫人,您..."
"宋家可有消息傳來?"宋顏汐一把扣住秋霜的手腕,指甲深深掐進皮肉。
秋霜疼得眼眶發紅卻不敢掙脫:"回夫人,管家說...還沒有二小姐的下落..."
宋顏汐沒有再睡,而是匆匆起床讓秋霜為自己梳洗。
銅鏡前,宋顏汐看著秋霜用茉莉香粉,一層層遮蓋她憔悴的麵容。
最上等的螺子黛描了三次,才畫出平日的柳葉彎眉;胭脂膏抹了又擦,卻怎麼也遮不住眼底蛛網般的血絲。
"夫人,早膳備好了。"小丫鬟在門外怯生生地稟報。
花廳裡,冰糖燕窩粥已經凝了一層脂膜,水晶蝦餃也失了熱氣。
宋顏汐機械地舀了兩勺銀耳羹,突然"啪"地摔了調羹:"備車!立刻去宋府!"
馬車穿過夜色駛向宋府時,天色已微微發亮。
宋顏汐掀開錦繡車簾,發現宋府門前竟聚集著不少早起的百姓,三三兩兩交頭接耳的模樣讓她胸口發悶。
"聽說了嗎?那姨娘跳河前渾身是鞭傷,衣衫都抽爛了..."
"作孽啊,二小姐才及笄吧?聽說水性極好,怎麼就沒遊上來?"
"前幾日天氣好,河冰消融,昨夜下了大雪,可能又凍上了,我看啊,凶多吉少……"
"宋夫人平日不是最吃齋念佛麼?沒想到..."
宋顏汐"唰"地放下簾子,手中絞緊的絹帕"刺啦"一聲裂成兩半。
這些市井賤民懂什麼?
楊姨娘不過是個下賤的玩意兒,宋容兒更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庶女,就因為這兩個賤人,竟然讓宋府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其實當家主母虐待小妾庶女,是常有的事,但大多主母治家有方,這些肮臟事都藏在自家後院,沒有消息傳出去罷了。
逼著小妾庶女跳河自儘,這可是京中頭一份,宋顏汐都不敢想象,日後她要如何和京中貴婦們打交道。
好在她就要離開了。
正廳裡的氣氛,比外頭的雨天還要陰鬱。
宋夫人半邊臉腫得老高,精心保養的發髻散亂不堪,昂貴的雲錦褙子沾滿茶漬。
宋文傑跪在角落麵如土色,長袍下擺濕了一大片,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爹!"宋顏汐快步上前,繡鞋踩到碎瓷片發出刺耳的聲響,"可有宋容兒的消息?"
宋父將青花茶盞重重砸在紫檀案幾上,飛濺的茶水在上邊暈開一片褐黃:"打撈一夜,還沒找到她們的屍首!"
他陰鷙的目光掃過妻兒,"瞧瞧你們乾的好事!"
宋夫人突然膝行幾步抱住女兒裙角,鑲寶石的護甲在宋顏汐的織金馬麵裙上刮出幾道絲線:"顏汐,娘都是為了你啊!那小賤人勾引顧侯爺,娘隻是想..."
"夠了!"宋顏汐聲音陡然拔高,金絲繡牡丹的裙裾在晨光中劃出刺目的弧度,"現在我的藥方怎麼辦?南下計劃怎麼辦?"
宋文傑突然撲過來扯住她衣袖,官帽都歪到了一邊:"妹妹彆急!我已經派了三十個家丁沿河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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