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後，周萱冷汗涔涔。
她悄悄查訪，果然查到了當年的蛛絲馬跡。
於是，她與蘇茹結成同盟，一步步布下棋局——她們先找到產婆和小廝的家人，妥帖安置，再將幾個“替身”送到謝長青麵前，讓他以為拿捏住了軟肋。
今日殿上的反口，不過是順水推舟。
對蘇茹來說，謝長青一家被流放，多年的委屈總算討回了一半。
可對周萱而言，這隻是開始。
她恨謝長青的陰狠，恨董玉婠的無恥，更恨顧玟的涼薄。
前一世，他為了撇清皇子皇孫出事的嫌疑，謊稱自己中毒傷了身，再難有子嗣。
這一世，周萱便“成全”了他——在三年前，她就在他的飲食裡悄悄加了絕子藥。
他既不在乎自己那個早夭的親生兒子，那便永遠彆想再有子嗣。
至於顧斯年，周萱從抱他回來的第一天就知道，這不是她的孩子。可那又如何？
比起董玉婠生下的那個，蘇茹的骨肉，總歸是更合她心意些。
三日後，京城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場大雪，漫天飛雪將街道染成一片純白。
謝家的流放隊伍就在這樣的天氣裡出了城門，囚車的木輪碾過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蘇茹站在城門下，一身銀狐裘襯得她麵色愈發清冷，身後跟著幾個乾練的仆婦，顯然是特意來送行的。
囚車裡，謝長青穿著單薄的囚服，臉色慘白如紙，頭發亂糟糟地粘在額上，早已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謝映雪縮在他身邊，小臉瘦了一圈，下巴尖得硌人，那件曾讓她得意不已的錦襖沾滿了汙漬，再也看不出前幾日的玉雪可愛。
旁邊的囚車裡，宋姨娘死死護著懷裡的謝昭，看向謝映雪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若不是這個丫頭，謝家怎會落到這般田地？
看到蘇茹，謝長青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他拚命搖晃著囚車的欄杆，嘶啞地喊：“茹兒！茹兒！”
謝映雪也跟著哭喊起來，小手扒著欄杆，指節凍得通紅：“娘親！娘親救我！”
謝長青還在語無倫次地訴說著“夫妻情分”，說他知道錯了，說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求她在陛下麵前求求情，他們還能重新開始。
謝映雪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一遍遍地保證：“娘親，我以後一定聽話！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我還會幫你照顧弟弟妹妹，求你帶我回家吧！”
流放二字，光是聽著，就足夠讓一個孩子恐懼得渾身發抖。
風雪更大了，卷著孩子們的哭喊和男人們的哀求，在城門口打著旋。
蘇茹站在雪地裡，紅襖白裘，像一枝傲雪的紅梅，眼神卻冷得像冰。
她靜靜地看著囚車裡的人，什麼也沒說，隻是微微抬手，示意身後的仆婦遞上一個食盒。
食盒被仆婦打開，一股濃鬱的參香混著雪氣飄散開。
蘇茹親自端起那碗參湯，銀匙在瓷碗裡輕輕攪動，熱氣氤氳了她的眉眼，卻暖不了眼底的寒意。
“三日沒喝參湯，謝大人想必渾身骨頭縫都在疼吧？”她笑意盈盈，聲音卻像淬了冰，“就像有無數小蟲子在肉裡鑽，夜裡連合眼都難，對麼？”
謝長青渾身一震，像被兜頭澆了桶冰水。
這幾日在天牢裡，他確實夜夜被怪病纏磨，皮肉下像是有無數蟻蟲爬噬，癢得鑽心卻抓撓不得，白日裡更是酸軟無力，他隻當是驚懼交加傷了根本，此刻聽蘇茹這話，哪裡還不明白——那每日一碗的參湯，根本不是補藥！
“是你……是你在參湯裡動了手腳！”他目眥欲裂，死死盯著蘇茹手中的白瓷碗，“你這個毒婦！我待你不薄，你竟要這樣害我！”
“待我不薄？”蘇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輕笑出聲，笑聲被風雪撕得粉碎，“謝大人怕是忘了，當年我懷第一胎時，是誰在我安胎藥裡摻了涼性藥材，讓我早產血崩險些喪命？還有那夜發生的事，謝大人還需要我一一言明嗎？”
她一步步走近囚車，將參湯舉到謝長青眼前，熱氣拂過他凍得青紫的臉頰：“放心，這參湯裡的東西不是毒藥，卻能讓你每日都嘗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謝長青的臉瞬間血色儘褪，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他終於明白，蘇茹哪裡是突然發難，她分明是在他身邊埋了三年的引線，隻等今日點燃，將他炸得粉身碎骨。
“彆忘了你腹中的孩子……”謝長青忽然抓住最後一絲希望，聲音嘶啞，“那也是我的骨肉！你就這樣對待她的父親？”
蘇茹垂眸看著碗中翻滾的參須，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若不是為了這孩子，我又怎麼會留你活到今日！”
謝映雪在一旁聽得懵懂，卻從父親的驚恐和母親的冷漠裡察覺到了可怕，她哭得更凶了，小手拍打著欄杆：“娘親！爹爹壞，我不要爹爹了！我跟你回家，我什麼都聽你的！”
蘇茹轉頭看她，眼神裡終於有了一絲波瀾，卻不是憐憫，而是徹骨的厭惡：“彆叫我娘，你不配。”
她將參湯遞到囚車邊，“謝大人，趁熱喝吧，往後三千裡路，可再沒這樣的‘補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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