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歇在破敗的山神廟，官差扔給他們幾塊凍硬的窩頭。
謝長青搶過最大的一塊，剛要往嘴裡塞，就被宋姨娘撲上來搶走，塞給了謝昭。“我兒子要活命！”她紅著眼嘶吼。
謝長青被搶了食物，又被那股癢痛折磨得發狂，竟像個潑婦一樣撲過去搶奪，幾人在泥地裡滾作一團，窩頭被踩得稀爛，混著雪水和汙泥，再也分不清模樣。
謝映雪看著這一幕，嚇得直往謝昭身邊躲，在家裡，這個哥哥一向疼愛她。
可謝映雪沒有想到，她沒有得到過去熟悉的安撫，卻得到了一頓拳打腳踢。
過去為了父親的歡心，為了家裡的地位，為了自己的利益，謝昭這才表現得像是一個好哥哥，忍著謝映雪的刁蠻無理，對她疼愛有加。
如今都到了這般田地，他還忍個錘子。
謝昭的小拳頭像冰雹似的砸在謝映雪背上，嘴裡還罵著：“都是你！都是你害我們流放！要不是你這個來曆不明的掃把星，我們怎麼會吃這種苦頭！”
謝映雪被打得趴在地上，凍硬的泥地硌得她骨頭生疼。
她想不通，那個會把點心分給她的哥哥，怎麼突然變得比宋姨娘還要凶。
她掙紮著想爬起來，卻被謝昭死死按住後頸：“你不是金貴的謝家大小姐嗎？現在怎麼跟條狗一樣！”
宋姨娘在一旁看著，非但不攔，反而喘著氣喊：“打！給我狠狠打！都是這小賤人拖累我們！”
謝長青在一旁滾得滿身泥汙，好不容易從地上摸到半塊沾了雪的窩頭碎屑，正往嘴裡塞，聽到這話突然停住，渾濁的眼睛瞪著宋姨娘，下意識又想維護謝映雪：“你敢動她試試……”
話音未落，那股鑽心的癢痛又爬上來，他“嘶”地倒抽口冷氣，手忙腳亂地去抓胳膊上的皮肉，哪裡還顧得上管孩子。
謝映雪被謝昭騎在身上，臉埋在冰冷的泥裡，嘗到一股腥甜的味道。
她忽然想起京裡的日子，母親雖然冷淡，卻從不讓下人動她一根手指頭。
父親更是偏心於她，從未讓她受過這種委屈。
可現在，那些都成了泡影。
她猛地翻過身，用儘全身力氣推開謝昭，抓起地上一塊凍成硬塊的泥團，狠狠砸在他臉上：“我打死你！你才是賤人！你娘是，你也是！”
謝昭被砸得懵了，隨即哭得更凶，撲上來撕咬她的頭發。
兩個孩子在泥地裡滾打，像兩頭被餓瘋的小野貓。
謝長青看得心煩，抓起身邊一根斷木就想打過去，卻被宋姨娘死死抱住胳膊：“你想打我兒子？先打死我！”
她像瘋了一樣往他身上撞，“謝長青，我和你拚了！”
官差在廟門口烤火，聽著裡麵的吵鬨隻當沒聽見，其中一個啐了口煙道：“這謝家真是上輩子造了孽，落到這份上還內鬥。”
另一個笑著遞過酒囊：“省得咱們動手，讓他們自己耗死算了。”
天亮時，官差發現宋姨娘抱著謝昭縮在角落，竟然沒了氣息，估計是搶不到食物，又被凍得厲害，活活斷了氣。
謝昭不知何時醒了，正呆呆地坐在宋姨娘懷裡不吭聲。
謝長青看著那具僵硬的屍體，突然咯咯笑起來：“死了好……死了就不用遭罪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滾了下來，混著臉上的汙漬，像條哭喪的狗。
官差嫌晦氣，找了塊破席子裹住宋姨娘的屍體，扔到了山神廟後的亂葬崗。
謝昭被官差粗魯地拽起來，塞進囚車時，死死盯著謝映雪，眼神像淬了毒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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