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好狠的心……”顧承霽癱在地上,喉嚨裡發出嘶啞的低吼,藥性迅速蔓延,他的視線開始模糊,眼前的人影漸漸重影。
李清嵐俯身看著他,語氣平靜無波:“比不得你萬一。”
顧承霽喉嚨中發出嗬嗬的聲音,可他不甘心,他不想死在這裡。
府中的人都心狠手辣,他必須得出府,隻有出府,才有一線生機。
沒有再看李清嵐母女三人,顧承霽轉頭朝著顧府門口的方向爬去。
李清嵐看著狼狽的顧承霽,沒有絲毫猶豫地跟了上去。
顧嘉言自然緊跟其後。
跟隨的人就這樣越來越多。
顧嘉寧躲在傘下,好奇地看著地上爬行的父親,小聲問:“姐姐,爹爹喝了藥,真的會好嗎?”
顧嘉言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沒有回答。
雨勢漸急,顧承霽趴在泥濘裡,枯瘦的手摳著青石板縫,每爬一步都留下暗紅的血痕。
毒藥與香料的藥性在他體內交織,眼前的雨幕裡不斷閃過幻象——有被他害死的真顧承霽怒目圓睜,有蕊心泣血的臉龐,還有許多被他害死、被他遺忘的人,通通都出現了。
他一邊爬一邊尖叫,聲音破碎得像被雨水泡爛的棉絮。
謝宴與顧斯年並肩走在後麵,油紙傘的影子落在顧承霽蠕動的身體上,像兩塊冰冷的墓碑。
“他還想逃。”謝宴輕嗤一聲,語氣裡聽不出情緒。
顧斯年目光沉沉地盯著那道狼狽的身影,喉間滾出一句:“徒勞罷了。”
顧府大門前,守著的官差見這陣仗,紛紛拔出腰刀,卻被李清嵐抬手攔住。
“官爺不必驚慌,”她聲音清透,壓過雨聲,“我家老爺病重發狂,我們是來看著他,免得衝撞了官爺。”
官差們對視一眼,想起大理寺“看好顧府”的吩咐,便收了刀,退到一旁冷眼旁觀。
顧承霽爬到門邊,枯瘦的手抓住官差的褲腿,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救我……救我。”
官差想起他的病,嫌惡地踢開他的手,沉聲道:“顧大人,您還是安分些吧。”
藥性徹底發作了。顧承霽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四肢扭曲成怪異的形狀,像是有無數隻手在撕扯他的血肉。
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看著圍在身邊的人:李清嵐眼底的空寂,謝宴眼中的恨意,顧斯年臉上的漠然,顧嘉言藏不住的怨懟,還有顧嘉寧懵懂的眼神……
他突然明白,這世上,根本沒有人會為他的死難過分毫。
“我不甘心……我……我不甘心……”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化作一聲微弱的氣音。
雨還在下,打在他逐漸冰冷的身體上,也打在顧府斑駁的朱門上,仿佛在為這場鬨劇奏響終章。
曾經驚才絕倫的探花郎,就此凋落。
李清嵐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一片空寂。她對仆人吩咐:“把他抬去柴房,等大理寺的人來處置。”
說完,轉身牽過顧嘉寧的手,“雨大了,我們回屋。”
顧嘉寧抬頭看她,小聲問:“娘親,爹爹是睡了嗎?等他醒了,會不會再給我們送苦藥了?”
李清嵐停下腳步,摸了摸她的頭,聲音軟了些:“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
謝宴看著顧承霽被拖走的背影,心裡沒有複仇的快意,隻覺得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