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楊強也不是個例,在工地乾久或者準備久乾的人,大都是如此安排。
朱祁鈺沒有立馬回應,而是盯著楊強,陷入了沉思。
這麼被盯著,楊強頓時背冒冷汗,他一個工人,被聖人這麼直視,總歸會惶恐,但他生生忍住了心中的恐慌,這才沒有跪下來。
上位者的氣勢並不在於他本身,而是周遭的環境以及身份上的使然。
很快,朱祁鈺便甩開了腦中的思索,工人待遇雖然可以,但並非像商賈那樣,吸引大批農戶棄農為工,市場上的供需關係,空缺的位置總會有人填補。
就好像楊強這樣的,出租的田地總會有人接手,到現在,至少朱祁鈺沒收到田地大量荒廢的消息。
“好,好,好。”
朱祁鈺點頭,撫掌笑道:“那你可知,現在是在建什麼?”
“知道,這是在建車站,不瞞陛下,之前那鐵路,我也有參與鋪設,乃是從去年至今,調過來幫手的。”
楊強興奮問道:“陛下,這鐵路是不是要跑大馬車?”
本來朱祁鈺還想要讚揚楊強的接受能力,聽到跑大馬車後,立刻就將縈繞在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不跑馬車,那車不是用馬拉的。”
朱祁鈺說著,突然想到,用馬拉好像也不是不行,不過,自己那樣做,不就成了後世的笑柄了。
所幸,大明屬火德,並不排斥冒煙的東西。
“現在不好說,但那車,是由火帶動的,可以叫火車。”
朱祁鈺這麼一說,不僅是楊強驚奇,身後的一眾官吏連忙將這個稱號給記了下來。
這火車的說法,暗合大明的德行,這可有說法了。
始皇推終始五德之傳,以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從所不勝,便有了秦朝的水德,而到了元朝,國號元取自大哉乾元,乾卦屬金,因火融金,取而代之的大明自然是火德。
周而複始,循環往複就是五行,那火車就是祥瑞。
“火車?”
楊強瞪大雙眼,吃驚道:“火車都著火了,還怎麼走?”
“你這就屬於學術問題了。”
朱祁鈺並沒有因為楊強那奇怪的描述而鄙視對方,十分耐心道:“就如你現在使的抹刀,用的攪拌滾桶,都是出自人手,可非什麼法術奇技。”
楊強聽著似懂非懂,但本來以為是聖人神術,現在也知道,是人造的,沒有什麼驚奇。
而朱祁鈺的解釋是必須的,像白蓮教能利用神術蠱惑百姓,任何奇聞怪談,都會讓如同楊強這樣的人胡思亂想,嚴重的就是一地騷亂。
“陛下,這火車是要何用?”
楊強自然不會追根問底,不過,朱祁鈺的態度十分親和,讓楊強內心也放鬆了不少。
“運煤,一次應該能運個十萬斤。”
朱祁鈺不假思索道。
“十,十萬斤!”
楊強擺開雙手,一時間無法體會十萬斤是什麼體量,隻是知道一定是很多的。
“可,陛下,如此那些運夫不就要沒事乾了?”
算不清,楊強就不算了,看向不遠處的官道上來來往往的牛馬車,失語開口道。
這話問出來,朱祁鈺身後的趙榮立馬就無法繼續安靜看下去了,立馬站出:“你這夯貨,火車能運十萬斤煤,你可知道,如此冬天可多少人受益,運夫不能運煤,就不會運其他東西?”
官員的話語中帶著斥責,楊強頓時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正要告罪的時候,卻聽到朱祁鈺的聲音:“你這就想錯了,不能從西山運往京城,可以從京城運往周遭村鎮。”
和機械取代人力一樣,每次工業進步,就會有這樣的聲音發出來,心是不錯,但太過保守,從而忽略了工業每次進步,出現的工種和所需的人力都會膨脹需求。
“十萬斤煤,一馬車至多兩千斤,需要至少五十車馬運夫從西山運至京城,再由京城運往周邊縣鎮散賣。”
朱祁鈺稍微在腦中換算了一下,道:“其所需要的時間,短則半天,可若是火車,一趟都不到一個時辰,到時候,煤價下降,百姓散買得起,本來運夫半天賺一份錢,之後就可以賺兩份或者三份,怎會沒有活乾?”
隨著朱祁鈺的話語,楊強也能想象出到時候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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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百姓的需求提上去,那麼就不會缺人來將貨物送到需要它的人的地方。
如趙榮這樣的官員,想的是犧牲一部分人而救大部分人,這麼想也是沒有錯,通常情況下,不能因為落後的生產力而放棄先進生產力。
可民生不是單純的數據,有時候是要有計劃的保留落後產業,讓百姓能夠平緩經曆過渡期,而非一下子受到衝擊,導致如同羊吃人的場景出現。
火車確實讓部分運夫失去了一條生計,或者說,真正觸動的是西山那些礦老板的利益,畢竟一車十萬斤,排除機械故障,朱祁鈺可以讓火車三班倒,每日每夜在鐵路上來回。
最大限度控製了京城煤礦的議價權,控製鐵路,那就是控製了煤的產量,多少皆由朝廷來定。
當然,這種深層次的事情,朱祁鈺是不會向楊強解釋的,解釋多了,那反而會起到不好的效果。
現在世人皆不知鐵路的妙用,這個時間差,朱祁鈺可要把握住,否則等有人反應過來,那鐵路的修建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而趙榮在聽到聖人的回答之後,自己也開始陷入了反思之中。
朱祁鈺又和楊強聊了一會兒,這才拍了拍手,起身去看看其他地方。
聖人離開後,楊強手底下那幫人,立刻就裝著乾活的樣子靠了過來,很快就把楊強給圍了起來。
能和聖人說上話,那可是他們平時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對於他們而言,聖人是大明的主宰,是高坐在富麗堂皇的宮殿中最為至高無上的存在。
“都去乾活!聖人當麵,可彆被聖上看到爾等偷懶。”
麵對著那窸窸窣窣的輕聲發問,楊強立馬就訓斥了起來。
他自己自然是榮譽感滿滿,畢竟和聖人聊天,聖人還貼心為他解惑,讓他感覺手上的工作有了其他更高的意義。
見楊強現在不想說,其他人也不敢高聲討論,於是就各自散去,各乾各活。
至於朱祁鈺,提著衣擺,在工地的各處走走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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