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太雍帝下旨讓白院正去往江南為宋四爺看診,但是白院正一要做準備,二要交代好太雍帝的身體情況才能安心出行。
此外,礙於白院正年老,車馬換成了水路,一來二去路上的時間也耗費地更多。
宋沛年最先麵對的還是院試。
院試也在江南府,隻不過考試地點換成了貢院。
兩場考試,宋沛年還是和之前那般,差不多一半的時間就早早出考場了,然後回到家又開始他的‘紮針’大業。
院試一結束,考生的答卷就被糊名送去了府衙進行閱卷。
閱卷的考官一般由提學官為主閱卷官、知州為副閱卷官,再加上府學的山長以及轄下各縣學的山長同為閱卷官。
朱明浪既然這次被太雍帝點為江南府的主考官,那麼一定要揣測上麵那位意思的,此刻已經將呈上來的考卷翻閱完畢,但是仍舊沒有見到宋家那小子的考卷。
隻怕上麵那位的意思,不單單是為那小子保駕護航那麼簡單啊。
而朱明浪之所以察覺這呈上來的考卷沒有宋沛年的答卷,理由也很簡單,他研究過宋沛年的字,故此認得。
雖說科考通用字體隻能是楷體,眾考生的字也大同小異,隻不過宋沛年那字他看著總感覺格外的舒展,仿佛活過來了一般。
如山間的磐石,又如林間的泉水。
如同他認得宋沛年的字一般,其餘的閱卷官也會認得他們‘應該’認得的字,隻要考生和閱卷官心齊,考生的某幾個字的‘橫撇’多幾個停頓,或是轉折的幅度略微不同,閱卷官就能認出。
之前也不是沒有過尋人統一再抄錄一遍答卷的情況,可往往那一道就出問題,任何字詞隻要換個位置,意思就變了,文章也廢了,故此後麵這道關卡也就被撤了。
隻要認出這卷子是自家人所作的,這卷子自然就呈到了主閱卷官的麵前,哪怕上麵派下來的提學官想要公平公正,也多是從上千份考卷裡抽出來的答卷尋些龍頭鳳尾出來。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手這麼長,竟然將下麵那些山長全都控製了去,幫著排除異己,為自家人鋪路。
到最後,想要出頭的學生不得不拜入那個門下,以後入朝為官也自然被歸為那一派。
朱明浪眼皮一抬,朝下看去,宋沛年的答卷被刷下去,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這次做得太差,因此被撤了下去?
作為看過宋沛年前兩場答卷的朱明浪自然不會相信,兩場案首且能做出那樣文章的人怎可能一下子就一落千丈,最後他的答卷連呈上來的資格都沒有?
心神一動,將自己剛剛看完的答卷移交給龔知州,“龔大人,不知這些答卷中可有你滿意的文章?”
龔知州沉吟片刻回道,“自古江南出才子,當然是有的。”
“哦?給本官說來聽聽呢。”
“容下官再看看。”
龔知州現在正在背上冒冷汗呢,他和朱明浪一樣,呈上來的答卷已經看完了,同樣沒有看到宋沛年的答卷。
他也認得宋沛年的字,之前氣歸氣,但是他也實實在在欣賞宋沛年的文章,偷摸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宋沛年的字於他早已刻骨銘心。
此刻不動聲色翻著剛剛朱明浪遞過來的答卷,皆粗略掃一遍,快速翻完,依舊沒有自己想看到的那張答卷。
他的想法和朱明浪一樣,宋家小兒根本不可能發揮失常!
龔知州一顆心七上八下,一道眼風掃向下麵那些山長,一群狗東西不知收了哪家的賄賂,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出這些事,現在還被皇帝親自派下來的提學官給察覺了,真的害他不淺!
為保住自己那頂烏紗帽,沉聲問向下首的山長們,“你們判卷可都判完了?”
“回知州的話,已經判完了。”
龔知州差點兒就要掀桌子,不長眼的東西,給你機會都不中用!
按下湧上來的憤怒,看向朱明浪道,“既然如此,一會兒本官會與朱大人在你們判完的答卷中各抽取十份,若是抽出來的文章比出彩卻沒呈上來,那麼...”
你們便涉嫌科舉舞弊!
他不得不向朱明浪表明心意,他和那些山長不是一夥兒的,和你才是。
其實也不是和你,是和皇上。
下麵的山長們一瞬間就變了神色,左顧右盼看向同伴們,朱明浪雲淡風輕開口,“再給你們兩個時辰查閱答卷,再看看是否還有優秀的文章。”
最後語氣帶了幾絲強硬,“兩個時辰後,本官親自抽查!”
比起收到的賄賂,自然是自己這條命更重要,下麵的山長們全都行動了起來,小小閱卷室忙作一團。
朱明浪神色不變,品茶中。
龔知州心裡已經火燒火燎,這次閱卷朱明浪肯定會如實報上去的,他要怎麼做才能將自個兒給摘的乾乾淨淨。
嘶,難啊。
文章也是早就看過的,山長們隻需掃一眼就知道哪篇答卷該呈上去,哪篇又不該呈上去。
不到兩個小時,一疊新的答卷就已經被呈上去了。
朱明浪翻看著,先不說他還沒有看到宋沛年的答卷,單單隻是他現在看的幾篇,就比剛剛的要好上幾倍不止。
最後終於翻到了宋沛年那篇,字還是那個字,奇異的是這篇文章不同於他之前的磅礴大氣風,而是十分嚴謹,環環相扣,滴水不漏,言之有物。
這真的是一個人寫的嗎?
可無論如何,都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篇好文章。
壓下心中的雜念,指著這篇文章對眾人道,“雖說文無第一,但這篇文章相比於其他,更加出類拔萃,點為案首也絲毫不為過。”
龔知州俯身看過去,熟悉的字,卻不是他熟悉的豪邁文風,可即便如此,也不得不承認是篇好文章。
心中百念千回,確認即使宋家那小子舞弊了,也牽連不到自己,這才點頭附和道,“當為案首!”
確定過後,朱明浪當場蓋上印章,又在眾人的注視下,揭開糊名,宋沛年的名字就這般在眾人的目光下給顯露了出來。
朱明浪和龔知州心裡已經有了成算,知道這篇文章大抵就是宋沛年所作,可‘宋沛年’這三個字卻實實在在將山長們給驚的說不出話來。
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