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之後,天色也慢慢黑了。
宋沛年又摸下了樓,將樓梯間下麵堆著雜物的小房間撬開,然後將從樓下肉餅店收進來的麵粉取了三分之二出來,仔細藏好。
小心翼翼關上房門,宋沛年又敲響了樓下肉餅夫妻二人商鋪後麵的小門。
等了許久,這才有一聲滿是疲倦又帶著警惕的聲音傳了出來,“誰?”
宋沛年壓低了聲音,“經常買你家肉餅的顧客,我在樓梯間發現了你們丟失的麵粉。”
當初肉餅店丟失麵粉等食物的事兒鬨得還挺大的。
那時是末世第一個月,家家都還有存貨,誰都以為這場災難很快就會過去,這家肉餅店的夫妻又在此處賣了十年的肉餅,附近的人緣十分好,不少人得知他們的食物被偷了,都曾送過一包方便麵或是幾袋麵包給他們。
當然也有人懷疑他們在自導自演,可是這對夫妻和他倆的兩個孩子半年過去就被餓的隻剩一副骨架子,才全都開始相信他們的食物是真的被偷了。
門被開了一個縫隙,伸出頭的是肉餅店的男老板張鬆,他雙頰被餓得凹陷,可能剛被曬過,滿臉都是蛻皮後的紅痕,密密麻麻的看著還有些嚇人。
宋沛年十分眼尖注意到他藏在門後的手拿了一把斧頭,直接開門見山道,“我不知道那是你們藏在那兒的,或者是偷你們東西的小偷藏的,我直說你們要給我五袋,我可以給你們我之前堆積的藥。”
話音剛落,門後傳來了幾聲孩童的咳嗽聲。
宋沛年又道,“其實我可以全部搬走的,但是——”
“誰叫你們之前那麼大方就送了我十幾斤麵粉還有一小桶的油,我承你們這個情。”
門後的張鬆終於微微放鬆了警惕,在妻子和兩個孩子擔憂的目光下出了門。
他還在褲腰帶上彆了一把被磨的十分鋒利的菜刀,被寬大的上衣遮擋著。
經曆過這幾個月,張鬆已經不相信任何人了,但是他彆無選擇,還是跟在宋沛年的背後。
兩人間隔三米遠,悄無聲息走到了那個雜物間。
宋沛年將虛掩的鎖給扯開,推開雜物間的門,接著又輕手輕腳推開遮擋在前麵的破舊衣櫃等物,後麵緊緊堆在一起的三十多袋麵粉顯露出廬山真麵目。
張鬆一下子就紅了眼,麵前的小山正是他家一直采購的麵粉,麵粉袋子上麵還有供貨商打的‘張’字記號。
宋沛年適時開口,“可能藏東西的那人想的是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誰想到就被我給找到了。”
說著一臉戒備地盯著張鬆,“說好了,我要搬走五袋。”
張鬆用同樣被曬傷又被凍傷的手掌擦了擦眼角的淚,“小宋你再多拿三袋。”
宋沛年卻搖了搖頭,“我隻要五袋,我不喜歡吃麵。”
張鬆心裡一暖,都末世了,隻要能吃的全都吃,還有啥喜歡不喜歡的,小宋一定是看他家人多所以才不拿那三袋。
見宋沛年已經在搬麵粉了,心裡又湧出幾絲愧疚,當初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小宋偷走了他家的東西,哪想到一直都是他怪錯了人。
除開小宋,這一片區全都被他怪過,甚至怪過自己和他老婆。
他倆要是當初不給鄰居們送麵粉就好了,後麵說不定也不會出東西被偷的那一檔子事。
也不是他和他老婆有多善良,他倆有看中多年鄰居情的因素,更多的是怕時間久了大家都沒吃的就盯上了他家這個大戶,一起針對他家搶東西,他倆就想著先給那些看著特彆困難的分點東西。
隻是誰能想到,隻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家的東西就被人給偷了,他們一家四口啥吃的都沒有。
宋沛年不知道張鬆心理活動這麼豐富,不過在他看來就算張鬆和他老婆是末世的‘聖母’,但是原主是聖母對象的直接受益人,他將人的東西全都偷走還在背後嘲諷,真的太不厚道了。
將一袋麵粉扛在肩上,宋沛年對還處於情緒激動的張鬆小聲道,“你在這兒守著,我先搬五袋回去,再換我來守你搬。”
“好。”
張鬆連連點頭,緊接著又很是不好意思開口道,“小宋,你能不能給我幾顆感冒藥和退燒藥,我女兒已經感冒好幾天了,一直不見好,家裡的藥也沒了。”
宋沛年‘嗯’了一聲,“藥我會給你,不過等我們將麵粉搬完了我才給你。”
說著目光掃視到他腰間的菜刀上,繼續道,“我藏藥的地方隻有我知道。”
張鬆對於宋沛年的態度完全接受,都末世了還不謹慎點,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過他也沒有解釋為何他出門要帶菜刀,而是連連輕聲道,“行,小宋你先搬。”
一袋麵粉就有一百斤,宋沛年一邊一袋背的輕輕鬆鬆,張鬆也不免感歎,能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生存七個月的人都不是啥簡單的人。
末世剛開始的幾個月物資還算充足,人性也沒那麼醜陋,被馴服多年的人類全都還比較收斂,乾不出那種為了一口吃的就殺人越貨的事兒。
等到後麵環境越發惡劣,極寒極熱毫無規律,儲備的物資沒了,工廠罷工生產不出來食物,地裡也種不出來東西,一下子全都亂了,社會秩序蕩然無存,活下去全靠拳頭和腦子。
宋沛年離開後,張鬆緊緊握住菜刀刀柄嚴陣以待,雙耳豎著聽四周的動靜。
不過五分鐘,宋沛年連跑三趟,將麵粉全都搬進了他樓上租的房子。
控製自己有些混亂的呼吸對張鬆道,“你搬吧,我在這兒守著。”
張鬆也不推辭,確認漆黑的外麵沒人後,學著宋沛年的樣子,一邊肩膀一袋就往外衝。
連跑了十來趟,最後一趟宋沛年將手中的藥盒塞給了張鬆,一句話都不多說就離開了此處。
張鬆捏著手中的藥盒,忍住外麵刺骨的寒風,淚水一瞬間凍成了冰,心卻火熱一片。
回到家,張鬆和他老婆看著滿滿當當的幾十袋麵粉,又是哭又是笑,心中百感交集,卻啥話都說不出。
又看宋沛年塞給他倆的藥,除開最基礎的感冒藥,還有治療外傷的藥,以及一小管凍傷藥。
也是這一刻,夫妻二人雖置身在漆黑的空間裡,但卻仿佛看到了光明。
人性的光輝在他們麵前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