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小宋村。
往常寧靜的村莊此時此刻顯得格外‘紛亂’。
村裡的漢子們結伴給入村的道路夯土或是修繕村裡看著破爛的房屋,婦人們則在家裡洗洗刷刷,尤其將那些成天愛在外麵亂晃的崽子們洗脫了一層皮,小黑皮都直接搓成了紅皮。
即使是村裡的一條狗、一隻雞,所有要示人的生物全都被洗刷的乾乾淨淨,沒有一絲絲贓物。
這一切全都因為村民們得到了風聲,惠康帝和謝皇後要來他們小宋村了!
謝皇後也一直惦記去小宋村的事兒,於是宋沛年太子登基儀式後的第二天,一家三口就出發了。
畢竟是皇上,村民們也沒膽子敢圍觀,前來迎接的隻有老族長和村長,以及被選出來的讀書人代表,還有那位為官的族親宋仲荏。
宋仲荏因為曾經幫扶過宋沛年,他最近可謂是春風得意,剛剛被惠康帝給升了官,順帶還收拾了一直卡著不讓他上升的上峰。
一行人顫顫巍巍行禮,還沒有跪下去就被惠康帝免禮了。
老族長餘光中看到了一直衝他擠眉弄眼的宋沛年,乖乖,這誰說的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這大年子未必也太像你太子了吧!
一點兒都不像他們看著光屁股長大的大年子,就像是從宮裡出來的。
其實老族長不是很相信‘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打地洞’那套,他更信奉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要不然這些年也不會苦苦支撐著村裡的族學發展。
之前隔壁村裡也出現過真假少爺的大戲,那真少爺在村子裡搓磨了十幾二十年換上了錦袍就像是偷來的一樣,一點都不像大年子這麼威風。
現在不免懷疑,難道血脈真的這麼神奇?
老族長走神之際,惠康帝一行人朝著村裡走去了,一路上走走停停,有村長在一旁磕磕絆絆介紹,又有宋沛年在一旁補充。
待走到曾經老獵戶的茅草屋時,村長不可避免地提及了老獵戶。
說罷還看了宋沛年一眼,感歎道,“老爺子走的時候,太子你才三歲,也不知太子你還記得他不?”
宋沛年看著茅草屋有一瞬間的出神,他想到了老獵戶臨終那一刻。
老獵戶將家中所剩的銀子全部交給了原主,怕原主年紀小,不斷重複叮囑,“我將家中值錢的東西全都換成了銅錢,這些銅錢誰都不能給,誰問你銀子的事你都說沒有,被我吃藥花光了。”
“銅錢我各個地方都藏的有,床板下、院子水缸旁的地下、榆錢樹下、每間屋子的幾個牆角根下...,你若是餓了就摸兩枚銅錢出來求族長給你換個饅頭吃,或是去隔壁找你張大娘給你饅頭。記得偷偷地去找,他們信得過。”
叮囑完銀子的事,老獵戶又很是愛憐地摸他的頭道,“以後阿爺不在了,你嘴巴要放甜一點,看到村子裡的爺奶叔嬸記得喊人,和村子裡的孩童打好關係...”
原主那些年在村子裡過得好,也多虧了老獵戶臨終時對原主的叮囑,同時往後也受到了老獵戶的福澤。
宋沛年不自覺地點點頭,“我當然還記得阿爺,我也還記得阿爺的模樣。”
高高瘦瘦的漢子,麵容憨厚,背總是駝著,每次閒暇時總會抱著他坐在院門口朝西邊發呆。
後來長大,聽村裡的人說,老獵戶年輕時逃荒和家人走散了,等他找回去時,已經杳無音信。
那些年老獵戶一直努力存銀子,他想存夠錢就出發沿著之前的逃荒路找家人,奈何還沒存夠銀子身子就跨了,留下的銀子被換成了銅錢留給了三歲的他。
微微撩起繡著金色麒麟的寬大袖口,清瘦的手腕上戴著一串平平無奇的木頭珠子。
或是長久戴著的原因,手串表麵光滑,還帶著溫潤的光澤。
宋沛年晃了晃手中的珠串,笑著道,“小的時候阿爺給我做的,我將它們穿了孔做成了手鏈。”
村長心下一酸,憐惜老獵戶死的早,沒有享到大年子的福。
就連村裡的一條狗都沾上了大年子的光,偏偏就他隻有死後的幾柱香。
聽到宋沛年提及了老獵戶,惠康帝與謝皇後對視一眼後道,“帶朕和皇後去給他上炷香吧。”
宋沛年也很是乾脆,“我帶你們去。”
小小的墳包,住著曾經高高大大的漢子。
惠康帝站在最前,宋沛年和謝皇後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對著墳包鞠了三躬,然後在乾硬的土地上插上了三根香。
回去的路上,由惠康帝身邊的大總管與村長說起了在村裡辦流水席一事。
惠康帝私庫出錢,宮裡的禦廚來辦席,請全村村民吃三天的流水席,慶祝太子認祖歸宗。
村長瞪大了眼睛,沒想到他們有一天還能吃上宮裡的禦膳?!
他就說!
村裡的狗都能沾上大年子的光!
村裡的狗有一條算一條,這兩天洗刷的罪沒白受,雖然禿了不少,但是有肉吃,不虧!
村長還沒有高興完,過後又聽到隨行的內侍宣旨說給小宋村減十年的農稅,差一點兒原地就暈了過去,還是老當益壯的老族長眼疾手快將他扶穩,才沒鬨出笑話來。
惠康帝見宋沛年盯著傻樂的村長笑,他的臉上也不免染上笑意。
因為太子看重小宋村的村民,所以他才會看重,謹慎待之,為的就是讓太子開心。
惠康帝和謝皇後先行回宮,宋沛年則表示他留在村裡還有事。
宋沛年去見了他曾經玩的要好的玩伴們,一群少年們看到如今金光閃閃的他紛紛瞪大的眼睛,都有些不敢上前。
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反正自己不當頭一個開腔的。
眼見一行人就要對他行禮了,宋沛年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挑眉笑道,“咋?不認識我了?”
又笑著道,“咱們以前孩童時還學著戲文裡唱的結伴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還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現在倒好,看到我屁都不放一個了?”
最後宋沛年還長歎了一聲,“虧我還記得你們!”
說著就將隨行帶著的小包袱給扔到了桌子上,“不是說有福同享嗎?栓子你們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包袱被扯開,滿桌子的金銀珠寶,感覺整間屋子都亮堂了。
對麵的少年們對視一眼,默默咽了一口口水。
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