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逾白有些委屈:“師兄何必如此說話......就因為如今我的身份嗎?”
“不然呢?還要可憐你多不容易,拿成千上萬的人才修煉到如今修為?”
時逾白愣了愣:“什麼?”
“四條腿的畜牲見多了,兩條腿的畜生還是第一次見......你個畜生聽不懂人話也正常,需要我再複述一遍嗎?”
柳霽謙嘴角微勾,聲音溫吞,說的話搭配這張溫潤表情的臉,卻是滿滿的嘲諷,那反複出現的“畜生”一詞,若是忽視內容,還以為是在哄人。
“柳霽謙!”時逾白咬牙切齒:“你怎麼能這麼說......”
“想說謝謝嗎?不用客氣,你應得的。”
現在的柳霽謙嘴皮子上下一碰,可以把自己毒死。
周元眼底流露羨慕:好想像他一樣刻薄的活一次。
黑化前的柳霽謙,有討厭的人,不會說,但是黑化後的柳霽謙不一樣,他愛說,而且多說。
時逾白偽裝的麵具寸寸崩裂,對麵的柳霽謙滿臉嘲諷,比他還像個反派。
將彼此渲染的再濃墨重彩,誓言還是逃不過蒼白,逢場作戲的喜愛,要紮根謊言才能存在,所謂的“愛”柳霽謙看不出半分,卻窺得時逾白自欺欺人的已經分辨不出什麼了......
他見的多了。
裡麵的含水量都不必說。
許多人都是一廂情願,奉上所謂真心,卻不給自己和對方留退路,好像自我感動一番後,對方也會如此覺得,也必須接受。
意料之中的拒絕,於他們而言,卻是卑躬屈膝,你萬不肯端詳,好像踐踏了他們。
真心,不過是遮掩卑劣的借口,表現的傾儘所有,若是真侵占利益,又是另外一副麵孔。
或許是被柳霽謙眼底翻滾的情緒刺到,時逾白黑下臉,卻也說不出什麼,隻能甩袖走人。
魔尊殘魂於柳霽謙而言不是沒有影響的,昏昏沉沉,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時他還沒有自立洞府,殿外的紅梅總開得濃烈,血色花瓣掠過寒潭時,總會染紅半池月光。
示好的人,模樣他記不清,他們卻是如出一轍的。
捧著沾雪的梅枝步步踏來,鶴氅拂過滿地殘紅,腰間禁步卻在寂靜裡撞出清越聲響,眼底映著滿林豔色。
寒潭倒映著柳霽謙唇角嘲諷的弧度,石案上堆積著“心意”。
南海鮫珠在月光下流轉著幽藍光暈,西極玄鐵鑄就的劍匣吞吐寒芒,更有各色靈丹妙藥在玉瓶中泛著詭豔色,這些承載著所謂深情的物件,倒比寒潭紅梅更豔烈三分。
那些在月下說得纏綿悱惻的誓言,總要紮根於謊言才能生長得枝繁葉茂。
越沒有什麼,越要執拗的展現什麼。
“非要這般踐踏我的真心?”
對方劍尖猶在滴落寒潭水,眉間卻凝著化不開的深情:“為了取這冰魄,我在秘境被困,受了傷......"
可是這跟他有什麼關係?他從沒說要什麼冰魄,一句“是為你”,便強加因果麼?
劍鋒擦過喉結的寒意讓對方瞳孔驟縮,柳霽謙睫羽上凝著霜色。
雙眼凝視蒼生時的悲憫,與此刻的譏誚竟是同樣驚心動魄。
這具被無數人癡戀的皮囊,不過是惑人幻象,就像無數張麵孔眼中熾熱的情愫,終究是照著話本子描摹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