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生城是他們的地盤,躲的掉嗎?誰知道身邊多少人是他的眼線?倒不如賭一把。”
鹿聞笙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但那平靜之下蘊藏的決絕,卻讓陳邦彥心頭猛地一沉。
陳邦彥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並非愚鈍之人,鹿聞笙話裡的“他們”指向不明,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陰冷。
他感覺自己像是無意間踏入了某個深不見底的漩渦邊緣,腳下的地麵正在寸寸龜裂。
他看著鹿聞笙那張在昏暗光線下依舊沉靜得近乎冷冽的側臉,一股巨大的不安攫住了他,聲音都帶上了顫:“所以……鹿兄你有什麼打算?”
話雖如此,他心底卻湧起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悲壯,鹿兄待他真誠,此刻危難,他絕不能退縮!
“如他所願。”鹿聞笙吐出四個字,目光銳利如刀,仿佛已經穿透了重重宮牆,直刺向那金鑾殿上的九五之尊。
“然後呢?”陳邦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算什麼打算?束手就擒?
“見招拆招。”鹿聞笙的回答依舊簡短,帶著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仿佛那龍潭虎穴不過是等閒之地。
這簡直比束手就擒還讓人絕望!
陳邦彥幾乎要脫口而出質問,這跟自投羅網送死有什麼區彆?
然而,不等他出聲,鹿聞笙忽然側過頭,視線精準地投向耳房那扇糊著高麗紙的雕花木窗,語氣帶著一絲了然的冷峭:“都聽了好一會兒,還不打算出來嗎?”
窗外有人?!
陳邦彥隻覺得頭皮瞬間炸開,一股冰冷的恐懼瞬間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剛才告密的話……豈不是全被聽去了?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強忍著幾乎要癱軟的衝動,驚恐地循著鹿聞笙的目光望去,一顆心沉到了穀底,仿佛已經預見了自己項上人頭落地的慘狀。
隻聽“吱呀”一聲輕響,那扇木窗竟被人從外麵毫不客氣地推開了。
窗外暮色漸濃,庭院裡的風裹挾著濕潤的草木氣息卷入,吹動了堆積的舊書卷上厚厚的灰塵。
逆著微弱的天光,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顯露出來。
那人眼神淡漠,銀灰色的瞳孔毫無波瀾地掃視著屋內,俊美得近乎妖異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身上赫然穿著與鹿聞笙一模一樣的襴衫——正是謝青梧。
“嚇死人了,棲羽,你怎麼不聲不響的。”
陳邦彥看清來人,緊繃的神經驟然一鬆,幾乎是本能地抱怨出聲,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是他熟悉的朋友謝青梧啊!
然而,謝青梧並未理會陳邦彥的驚魂未定。
他隻是饒有興致地、甚至帶著幾分審視地,將目光牢牢鎖定在鹿聞笙身上,唇角勾起一個極淡、幾乎看不見的弧度,聲音平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知道我在卻也不阻止,不怕我透露給皇帝?我們可是……”
他刻意頓了頓,銀灰色的眼眸在鹿聞笙臉上逡巡,仿佛要捕捉他每一絲細微的變化,“一夥的。”
“一夥的”三個字,如同淬了冰的針,狠狠紮進陳邦彥剛剛放鬆的心弦。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眼睛因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瞪得溜圓,嘴唇哆嗦著,難以置信地看著窗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