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聞笙不卑不亢地從官員隊伍中穩步走出,一身襴衫在滿目華服中顯得格外清朗。
他步履從容,神態自若,仿佛隻是來參加一場尋常的典禮,全然無視周圍瞬間變得緊張的氣氛和那些悄然移動、形成包圍之勢的披甲侍衛。
鹿聞笙抬起頭,目光坦然地迎向魏良,清晰而平穩地回答:“知道。”
“知道?!”魏良的音調陡然拔高,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尖利,“那你還敢來?!不怕死嗎?!”
隨著他的話音,祭台兩側早已按捺多時的禁軍士兵如同得到指令的獵犬,眼神瞬間變得凶狠。
他們無聲地移動腳步,形成一個半圓,隱隱將鹿聞笙包圍在中心,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殺氣騰騰,隻待皇帝一聲令下。
鹿聞笙仿佛沒看到那些逼近的寒光和充滿惡意的眼神,他依舊站在原地,神色無波無瀾,甚至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許,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淡然:
“陛下設宴相邀,臣豈敢不至?有何可懼?”
“有何可懼?哈哈哈……好!好一個‘有何可懼’!”
魏良被這近乎挑釁的回答徹底激怒,胸腔劇烈起伏,冠冕上的流珠瘋狂晃動,仿佛他整個人都在盛怒中顫抖。
他感覺自己的臉麵被對方狠狠踩在了腳下,那副清高無畏的姿態,比任何咒罵都更讓他怒火中燒!他猛地一拍禦座扶手,厲聲喝道:
“事到如今,還在這裡給朕擺什麼清高的架子?!真當自己是鐵骨錚錚的忠臣良將了?!給朕拿下!”
早已蓄勢待發的幾名彪悍禁軍士兵應聲而動。
其中一人猛地甩出早已套好的粗麻繩索,精準地套住鹿聞笙的上身,另外幾人立刻配合著狠狠一拉!巨大的力道傳來,鹿聞笙被拽得一個趔趄,身形微晃。
然而,他並未掙紮,隻是順勢穩住下盤,官袍被繩索深深勒出褶皺,腰背在瞬間的衝擊後,依舊如標槍般努力繃直,神色冷靜,仿佛那束縛在身的並非索命的繩索,而隻是一件無關緊要的裝飾。
甚至緊抿著唇,沒有發出一聲痛呼或驚呼。
這份置身死地而麵不改色的鎮定,在魏良看來,卻成了最刺眼的挑釁,比任何唾罵都更令他怒火中燒!
“給朕跪下!”魏良的聲音因暴怒而扭曲。
他話音剛落,旁邊一個急於在皇帝麵前表現的官員,眼中凶光一閃,抬腿便狠狠踹向鹿聞笙的腿彎,企圖用最粗暴的方式折辱他的尊嚴,將他徹底踩進泥裡!
“砰!”一聲。
猝不及防,鹿聞笙被那勢大力沉的一腳踹得單膝重重砸在冰冷的祭台木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塵土微揚,膝蓋處傳來鑽心的疼痛,衣袍下擺瞬間沾滿了泥濘和水漬。
隱藏在官員隊伍和遠處百姓人群中的修士們,目睹此景,眼中瞬間爆發出駭人的怒火與殺意!若非時機未到,強忍著出手的衝動,隻怕那官員早已身首異處!
然而,令人驚異的是,即便是被迫單膝跪地,呈現出世人眼中略顯屈辱的姿態,鹿聞笙的脊梁依舊挺得筆直,頭顱微微揚起。
他那雙棕色的眼眸,此刻銳利如出鞘的寒刃,穿透混亂的人群,直刺高台之上的魏良。
沒有哀求,沒有恐懼,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和一種無聲的、步步緊逼的強勢。
仿佛他才是那個居高臨下的審判者,而端坐龍椅、冠冕堂皇的魏良,才是那個在命運麵前瑟瑟發抖、即將被審判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