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臨陣脫逃?!”
後方陣線的騷動與私語雖竭力壓抑,又如何能逃過前方修士的靈覺?一位戒律堂的弟子率先怒喝出聲,他麵容剛毅,劍氣凜然,目光如電掃向那些目光閃爍、腳步後移的身影,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震顫。
“今日爾等逃得了這片戰場,他日魔族鐵蹄踏破山河,生靈塗炭,九天十地再無淨土,你們又能逃到何處去?!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質問之聲如驚雷炸響,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痛心與凜然正氣。
然而,那些去意已決的修士,或麵色訕訕,或眼神躲閃,或乾脆充耳不聞,隻是加快了催動遁法、捏碎符籙的速度。
靈光閃爍間,已有數十道身影化作流光,頭也不回地投向遠山,迅速消失在天際。
“管你這啊那的,小命要緊!今日活了再說明日事!”有人低聲嘟囔,將自私怯懦粉飾成理所當然的求生之道。
高空之上,幾位宗主、長老級的大能神念何等敏銳,早已將下方的混亂儘收眼底。
他們麵色沉凝,眼中或有失望,或有冰冷,卻無人出手阻攔。
太上長老微微闔眼,複又睜開,眼底一片古井無波。
君凝道君唇角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周身寒氣更盛三分。
他們心知,心誌不堅者,強留無益,反倒可能在大戰關鍵時刻成為潰堤的蟻穴,不若任其離去,淨化陣營。
隻是這份臨陣脫逃的因果,各宗自會銘記,待到此劫過後,再行清算。
“鹿聞笙,”時逾白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刻意拔高的、戲謔的憐憫,打破了因逃兵而產生的短暫喧囂,“你一個元嬰都不到的修士,不跑嗎?看在曾是我師兄的份上,本尊還是很樂意……留你一命的。”
他終於能將往日積壓的妒恨與屈辱,借著這身魔尊威勢,儘情傾瀉。
那姿態,將“小人得誌”四字詮釋得淋漓儘致。
連下方的閔梟都忍不住暗自蹙眉,以神識傳音催促他速戰速決,莫再徒逞口舌之快。
然而時逾白恍若未聞,他太享受此刻將鹿聞笙踩在腳下至少在他自己看來)的感覺了,下手隨時可以,但錯過眼前鹿聞笙可能露出的驚懼或挫敗表情,才是真正的損失。
鹿聞笙卻連眼角餘光都未曾掃向他,仿佛那囂張的魔尊隻是一縷無關緊要的嘈雜風聲。
他緩緩轉身,目光沉靜而溫和,掠過身後靈舟甲板上並肩而立的同門,掠過禦劍懸空、衣袂飄搖的摯友,掠過那些雖來自不同宗門、卻同樣目光堅定的年輕麵孔。
“你們。”他的聲音清晰平穩,不高昂,卻奇異地壓過了戰場上的風聲與魔嘯,傳入每一個選擇留下的修士耳中,“還有誰要走嗎?此刻離去,無人會怪責。”
“走什麼?我宋聞可不是那等沒骨頭的懦夫!”宋聞第一個揚聲應道,他俊朗的麵龐因方才的怒氣仍染著一層薄紅,如同塗了胭脂,更顯意氣風發。
他抱著臂,下頜微揚,眼神睥睨地掃過那些人逃離的方向,嗤笑一聲,“臨陣脫逃,還不如回家繡花去!”
“吾輩既承天驕之名,享宗門資源,受眾生供奉,豈能在大劫麵前如鼠輩般遁逃?若是這般走了,才是真正罔顧了這身修為與名號。”
季晏禮的聲音清冽如冰泉擊玉,他指節分明的手按在劍柄之上,身姿挺拔如鬆,劍心通明,毫無雜質。
秦霄一身玄色勁裝,落在問仙宗靈舟的船舷之上,聞言朗聲大笑,戰意如火:“鹿聞笙,都這時候了,還問這些作甚?待會兒比比看,誰斬殺的魔崽子更多!你可彆被我比下去了!”他眉宇間儘是桀驁與自信,仿佛眼前不是滅世魔災,而是一場酣暢淋漓的競技。
炎昭明立刻湊上前來,一身紅衣如火舞動,迫不及待地喊道:“加上我!這等盛事,豈能少了我炎昭明!咱們就來個殺魔排行榜!”
吳飛蓬、餘爍陽他們這些人自是不必說,往前一步,已然表態。
“哈哈哈!好!算我一個!”
“同去同去!豈能讓秦師兄專美於前!”
“斬妖除魔,正是我輩建功立業之時!”
一時間,年輕的弟子們紛紛應和,笑聲朗朗,豪氣乾雲。
他們互相打趣,眼神交彙間是無需言說的信任與默契。
有人整理著法器絛帶,有人輕輕擦拭劍鋒,有人與身旁同伴擊掌立誓,氣氛竟透出一種奇異的輕鬆與昂揚,仿佛不是赴一場生死未卜的惡戰,而是結伴去完成一場期待已久的曆練,約定好了要一同出發,更要一同凱旋。
少年意氣,赤誠無畏,在這一刻彙聚成一股灼熱的氣流,衝淡了魔尊現世帶來的壓抑。
時逾白看著這一幕,看著鹿聞笙被眾人環繞,宛若眾星拱月,而自己這堂堂魔尊竟被徹底無視,一股邪火直衝頂門,隻覺得臉龐陣陣發熱,羞惱交加。
他都已是足以傾覆三界的魔尊了!憑什麼鹿聞笙還能如此鎮定?憑什麼那些螻蟻還敢在他麵前談笑風生?!一種被輕視的暴怒幾乎要衝破理智。
其他魔族大多懵懂地看著,有限的腦容量難以理解這複雜的人族情緒交鋒,隻覺雙方似乎在“喊話”,以為是某種戰前儀式,甚至有些魔物學著樣子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
唯有閔梟以手扶額,幾乎不忍再看,心中暗罵:平素詭計多端,心眼比蜂巢穴還密,一遇到鹿聞笙就跟被下了降頭一般,智商驟降!既有碾壓實力,直接碾壓過去便是,非要在此磨嘴皮子,平白給了對方凝聚士氣的機會!
鹿聞笙此時方才緩緩轉回視線,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那笑容裡帶著洞悉一切的平靜,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仿佛在看一個蹩腳戲子賣力表演。
他望向臉色鐵青的時逾白,語氣平淡如水,卻字字清晰:“你,看到答案了?”
“嗬嗬……”不待時逾白發作,閔梟陰冷的笑聲插了進來,他目光幽深,越過眾人,直接鎖定了那位冰霜般凜冽的攝律道君.
“拚儘全力,也隻能做到封印,徒勞犧牲,圖什麼呢?君凝道君,當年眼睜睜看著熟悉的長輩、同門一個個隕落,以身鑄封的滋味,不好受吧?若是肯順從大勢,不僅能少些無謂的傷亡,或許……我們也不是不能好好相處。畢竟,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不是嗎?”
他話語中充滿了蠱惑與挑釁,試圖撕開對方塵封的傷疤,動搖其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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