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賦予了他們更深的皺紋與更沉的責任,他們也成為了需要為後輩遮風擋雨、苦心引導的“長輩”。
終結魔患,並非責任的終點,而是另一個起點——將先輩的風骨、將抗爭的精神、將對這片土地的深沉熱愛,傳承下去,培養教育出一代又一代能夠守護這得來不易的和平、能夠開創更美好未來的人。
這,便是他們新的、亦是永恒的使命。
就在這片劫後餘生、悲喜交織的氛圍中,一隻熟悉的雲雀傀儡,撲棱著翅膀,有些遲滯地飛到了鹿聞笙的麵前。
它不再如以往那般靈動狡黠,眼中亦失去了那種擬人的神采,仿佛隻是一具設定好程序的死物,精準地懸停在鹿聞笙的指尖。
鳥喙開合,一張卷起的字條被輕輕吐出。
鹿聞笙展開,依舊是那熟悉的、如同幼童塗鴉般的狗爬字,筆畫歪斜,力道不均。
然而,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那些扭曲的線條似乎被注入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認真與沉重,竟能讓人勉強辨認出其所要表達的輪廓與意境。
紙上隻有寥寥數語,卻字字千鈞:
“此間寂涼,辭山葬我,踽踽獨行者,不得歸處。”
沒有落款,沒有多餘的解釋,但鹿聞笙瞬間便明白了這字跡的主人,以及這話語背後所蘊含的決絕與悲涼。
當初同門的構陷與宗門的背棄,如同一把冰冷的銼刀,一點點磨去了曲雁回心中屬於“人”的溫熱,將他推入了詭譎冰冷的魔道,泯滅了他最初的本真。
而如今,青玄道長那份不曾熄滅的關懷,鹿聞笙那句“這很重要”的公道話,以及這場關乎蒼生存亡的大義,如同微弱卻執拗的星火,竟奇跡般地重新點燃了他內心深處那一點未曾徹底泯滅的良知。
這份被喚回的“良知”,對於雙手早已沾滿血腥、行差踏錯太遠的曲雁回而言,或許並非救贖,而是更沉重的枷鎖與痛苦。
他無法回頭,亦無法坦然立足於光明之下,更無顏麵對昔日真心待他之人。
鹿聞笙心念微動,如今他神識何等強大,意念一掃,便已感知到遙遠之處,那屬於曲雁回的生命氣息,如同風中殘燭,已然徹底熄滅。
沒想到曲雁回的“禮”,這麼重。
鹿聞笙的目光,再次落向那魔尊軀體最終消散、與大地融為一體的位置。
在那片新生的綠意之下,他敏銳地感知到,一絲極其隱晦、卻又無比精純的魔元本源,很熟悉......
“這樣也好,”鹿聞笙輕輕闔眼,複又睜開,眼中是一片澄澈的了然,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這樣……也不錯。”
拂曉的晨光刺破最後一絲陰霾,將金輝灑向曆經浩劫的大地。
焦土之上,新綠倔強蔓延,與未散的戰火餘燼交織成斑駁畫卷。
殘存的人們相互攙扶著站立,望向空中那道身影的目光中,交織著劫後餘生的恍惚與近乎信仰的灼熱。
鹿聞笙立於光塵紛揚處,流雲廣袖在晨風中輕拂,山河紋路流轉著淡淡清輝。
他垂眸看向手中漸趨樸拙的木像,指腹撫過那雙雕琢慈悲的眼眸——萬民心意在此刻歸於沉寂,唯餘木質本身的溫潤觸感。
“小鹿......”顏清姝的聲音帶著微啞響起,她束發的綢緞早已不知散落何處,淩亂青絲垂落肩頭,卻掩不住眼底粲然的光,“我們...真的做到了?”
季晏禮默然歸劍入鞘,金屬摩擦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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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向遠處正在清理戰場的同門,那些年輕弟子們一邊搬運著受傷的同伴,一邊忍不住抬頭望向山巔,臉上淚痕未乾,嘴角卻已揚起明亮的弧度。
“是啊,做到了。”鹿聞笙轉身望向同伴們。
宋聞正齜牙咧嘴地由著章知許包紮手臂傷口,李瑞希正要給他丹藥,宋聞察覺到視線立刻揚起標誌性的懶散笑容;金見閒蹲在地上認真清點所剩無幾的符紙,側臉在晨光中格外沉靜。
柳霽謙指節輕拭劍鞘,霜雪般的眉眼映著天光,依舊堅定的站在他的身邊,抬眸時與他視線相觸,情誼灼灼。
不需要更多言語。
他們走過屍山血海,闖過萬丈魔淵,在絕望的深淵邊緣抓住彼此的手,此刻站在這裡,本身就是最鏗鏘的誓言。
山下漸漸響起零星的歡呼,如同星火落入枯原,很快燎成震天聲浪。
幸存的修士們拋起破損的法器,相擁而泣;妖修現出原形在雲間長嘯;魔修們站在戰場邊緣,看著融入掌心的願力光點,有些無措地擦拭著眼角。
鹿聞笙落地,腳步落在焦土上發出細微聲響。
所過之處,人群如潮水般分開又合攏,無數雙手試圖觸碰他的衣角,無數道目光烙刻著他的身影。
當他停步在戰場中央,天地間倏然安靜。
數萬道目光凝聚在他身上,等待著終結之戰的最後箴言。
“百年前,先輩們以血肉築起屏障;今日,我們以脊梁撐起蒼穹。”
他的聲音清越如玉石相擊,在晨風中傳得很遠。
“這不是終結,而是開始——開始學習如何在瘡痍之上播種,開始在廢墟裡重建炊煙,開始讓今日的血淚澆灌出明日的安寧。”
他抬起手臂,指尖掠過風中飄搖的新芽,掠過眾人染血的衣襟,最終指向天際破曉的曙光。
“請看——”
東方既白,雲霞蒸蔚,無數細碎的金光刺破雲層,將巍峨山巒、蜿蜒江河、乃至每一片沾著露珠的草葉都鍍上溫暖的色澤。
被願力滋養的大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複蘇,綠意如漣漪般蕩開,裹挾著蓬勃生機漫向視野儘頭。
“諸位,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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