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述x吳飛蓬,正文番外篇2段嘉述聽著阿七的話,越想越覺得有理。
是了,他一個魔修,長久寄居在正道魁首宗門的親傳弟子居所,算怎麼回事?那份因吳飛蓬而生的、理不清又剪不斷的煩亂心緒,此刻仿佛找到了一個看似合理的出口——離開,回歸更適合自己的地方,或許一切便能重歸清晰。
念頭一起,竟有幾分賭氣似的決絕,他一個“上頭”,便對阿七道:“你說得對,我跟你走一趟看看。”
阿七本就是順口一提,見他應得爽快,左右也無急事,便笑道:“成啊,反正閒著,我陪你回去收拾,正好也認認路,日後往來也方便。”
二人回到段嘉述暫居的院落,段嘉述開始翻箱倒櫃,收拾起自己不算多的行李。
衣物、零碎物件攤開一半,門扉忽地被人自外推開,帶進一陣微涼的穿堂風。
抬眼望去,門口立著的,正是風塵仆仆趕回的吳飛蓬。
吳飛蓬身上還穿著未及換下的問仙宗弟子常服,衣擺處沾了些許山道間的塵泥,顯然是一路疾行而來。
他向來溫潤平和、鮮少外露情緒的麵容,此刻竟微微繃著,唇線抿得有些緊,眸色沉沉,目光先是落在段嘉述臉上,旋即緩緩下移,定定地凝在他手中正欲裝入行囊的幾件衣物上。
那眼神裡明晃晃寫著不悅,甚至帶著幾分被觸犯領地般的冷意。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提著的那個油潤的黃紙包,細繩紮著,隱隱透出蜜漬桂花的甜香,正是山下那家需排長隊才能買到的老字號糕點。
然而,此刻這包承載著“賠罪”心意的糕點,卻與他臉上的神情格格不入。
段嘉述沒料到他這麼快回來,還撞個正著,愣了一下,下意識解釋道:“你……你回來得正好,我本打算晚些跟你說的,我要去……”
“哥,”吳飛蓬打斷他,聲音不高,卻透著一股罕見的委屈,那雙向來含笑含情的眸子此刻竟微微泛紅,像是急的,又像是彆的什麼,視線不由自主地瞥向一旁的阿七,語氣裡帶著控訴。
“你要跟誰……跑了?!”
若不是半路遇見師兄,他恐怕真要等回來麵對空屋才知曉!竟有人趁他不備,來撬他守了這麼久的“牆角”?
“路過”的鹿聞笙深藏功與名。
阿七隻覺得一股莫名的寒意掠過脊背,但瞧著吳飛蓬那副眉頭微蹙、眼神濕漉漉望著段嘉述,全然一副“被拋棄”的單純委屈模樣,又覺許是自己多心了。
他看看段嘉述,又看看吳飛蓬,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麵上難掩訝異,顯然沒料到這“暫彆”場麵會演變成這般情狀。
這死孩子,胡唚些什麼呢?!“跑了”這種詞也是能亂用的?段嘉述被他這話鬨了個大紅臉,尤其是在舊識阿七麵前,更覺窘迫。
他強自鎮定,板起臉,試圖端起幾分兄長的威嚴與冷靜:“彆胡說!我就是想回玄陰宗……承光宗看看。再說了,你如今獨居一院,清淨自在,我走了,你不是更方便?”
“哥,我不覺得。”吳飛蓬抿了抿唇,那份委屈更濃了。
他微微低下頭,額前細碎的墨發隨之垂落,恰到好處地半掩住他向來清亮明媚的眉眼,在眼瞼處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陰影,平添幾分落寞。
他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跟你在一塊兒,我都習慣了。你不在……我心裡空落落的,定會神思不屬,連修煉都無法靜心。”
說完最後一句,他方才緩緩抬起眼簾,那被碎發半遮的眸子望過來,眼尾似乎因情緒激動而染上一抹極淡的緋紅,眸光水潤,清晰地映出段嘉述的身影,配合著那微抿的唇、略顯蒼白的臉色,當真是一副依賴至深、離了人便不能自處的可憐模樣。
阿七頓覺自己站在這兒萬分多餘,恨不能立時化作一縷青煙散去。
他默默移開視線,望向窗欞外的一角天空。
段嘉述原本要走,本就摻雜了幾分因情愫難明而生的賭氣與逃避。
他內心深處最在意的,始終是吳飛蓬的態度與感受。
此刻,對方不僅追了回來,還說出這般“離不開”的話語,做出這般全然依賴的姿態,段嘉述那本就不甚堅定的決心,瞬間如春日殘冰,消融殆儘。
此刻見他這般情狀,說出這般依賴的話語,那本就不甚堅定的決心,瞬間如春雪消融,先前那些因“自作多情”而產生的忐忑與疏離感,仿佛瞬間找到了安穩的落點。
看,飛蓬還是個孩子心性,離不開他呢!自己在師弟心中,終究是極重要、無可替代的。
這個認知讓段嘉述心頭莫名一輕,甚至泛起一絲隱秘的雀躍。
阿七看著這兩人之間無聲湧動的氣氛,隻覺得一頭霧水,他輕咳一聲,試探著問段嘉述:“額,明辭兄,那……還走嗎?”
段嘉述幾乎是立刻回道,語氣帶著一種“無可奈何”卻又隱隱自得的縱容:“他還是個孩子!心性未定,離不開人照看。我……我先不去了,總不能丟下他不管。”語氣裡竟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近乎炫耀的責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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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聞言,滿臉愕然,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旁身姿挺拔、比段嘉述還高出些許的吳飛蓬,嘴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孩子?巨嬰吧這是?!
他識趣地不再多問,拱手道:“行,隨你。那我便先告辭了。”
吳飛蓬方才被眼前“兄長欲與人走”的一幕刺激得夠嗆,什麼待人接物的禮儀風範,此刻都被他囫圇吞進了肚子。
自進門起,他對阿七便隻有最初那審視的一瞥,之後連個假意的頷首都欠奉,全然將人當作空氣。
此刻阿七告辭,他也隻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甚至帶著些許冷意的弧度,算是回應。
待阿七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吳飛蓬臉上那層勉力維持的、單薄的笑意瞬間剝落,重新繃緊。
這倏然變臉的模樣,倒將他平日裡小心掩藏的另一麵暴露了幾分——
若是換了柳霽謙,縱使心中不豫,骨子裡的修養與驕傲也會讓他維持表麵的禮節,皮笑肉不笑地問候一句,那是刻在風骨裡的矜持。
而吳飛蓬不同,他示於外人的溫潤謙和,大半是苦心經營、貼合“榜樣”的殼子,內裡自有其棱角與執念。
一旦觸及他在意的人與事,這層糖衣便可能破裂,露出其下更為直接、甚至帶著些許掌控欲的本真。
“他是誰?”吳飛蓬轉身,語氣已沒了方才的可憐委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問意味,“為何知曉哥的表字‘明辭’?”他連“阿七”這個稱呼都略過了,直接追問根源。
段嘉述正因自己輕易被“說服”而有些耳熱,聞言答道:“他與我昔日同在玄陰宗,算是舊識同門,自然知曉。”
“舊識同門?”吳飛蓬眉梢微挑,向前逼近半步,“那為何哥喚他‘阿七’這般親昵?你們關係很好?為何……從未聽哥提起過?”一連串的問題,語氣雖竭力平穩,卻透出一股隱隱的、不容回避的咄咄逼人。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就叫阿七?”段嘉述被他這連珠炮似的追問弄得有些無奈,嘴角微抽,“吳飛蓬,你彆沒事找事。”
吳飛蓬那略有些逼人的氣勢因他這句“沒事找事”而微微一滯。
緊接著,他麵上神情如同春風化雪,倏然轉變。方才那些冷意、審問、委屈,頃刻間煙消雲散,重新攀上嘴角的,是段嘉述最熟悉的、燦爛又溫柔的笑意,眉眼彎彎,眸光清澈,仿佛剛才那個帶著刺的人隻是幻覺。
任誰見了此刻的他,都要讚一聲溫潤如玉、光風霽月的翩翩公子。
這變臉之快,情緒轉換之自然,堪稱收放自如。
作為此手法“祖師”的柳霽謙如果在此旁觀,怕是也要在心底暗暗佩服,同時略感欣慰:為了留住心上人,這般“能屈能伸”、活用手段,倒也不寒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