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述x吳飛蓬,正文番外篇3窗外,春末的桃花已謝了大半,隻剩下零星幾瓣殘紅,點綴在鬱鬱蔥蔥的枝葉間。
午後的陽光斜斜照進戒律堂弟子們常聚的屋子,將木地板曬得暖洋洋的。
空氣裡有新葉的清氣,也有隱隱傳來的墨香——這本該是個寧靜得讓人昏昏欲睡的時辰,偏生閣內氣氛微妙,聚在中間的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坐立不安。
段嘉述又無意識地揪緊了膝上衣袍的褶皺,那上好的天青色細棉布被他揉得不成樣子。
他方才吞吐吐露的,是心底最隱秘的波瀾:為何目光總忍不住追隨那人身影?為何見旁人與他談笑便心口發堵?為何連暢想遙遠的、雲霧般的未來,也總有那人的一席之地?那人的一顰一笑,便如最精湛的烙畫師傅用燒紅的鐵筆,一下下,深深烙在他的心上,痕跡清晰,帶著灼熱的疼與莫名的悸動。
他的話音落下,閣內靜了一瞬。
隨即——
“完啦。你小子墜入愛河了!”
顏清姝清脆的聲音斬釘截鐵地響起,她那雙總是靈動慧黠的杏眼,此刻滿是“果然如此”的了然,甚至還帶著幾分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促狹笑意。
段嘉述隻覺得“轟”的一聲,血全湧上了頭,臉頰脖頸燙得驚人。
“不是我!”他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因羞窘而有些變調,“是我的朋友!而且……而且他們是好兄弟啊!”他強調著“好兄弟”三字,仿佛這是最後一塊,能將他從那令人心慌意亂的結論中打撈起來的浮木。
無中生友是吧?!
這話一出,連一旁靜靜翻閱典籍的鹿聞笙都沒忍住,從書卷後抬起眼,唇角微揚,搖了搖頭。
那眼神分明在說:此地無銀三百兩。
顏清姝發出“嘖嘖嘖”的聲音,像是發現了什麼極有趣的秘密。
“……彆的我不知道,”她慢悠悠道,語調拖得長長,“反正張飛關羽不這樣。”
“張飛關羽?誰啊?”段嘉述一臉茫然,完全跟不上這跳躍的思路。
“原來你們城裡人管這個叫兄弟哦~”顏清姝笑得更歡,眉眼彎彎——是不是好兄弟,進去前還以為玩遊戲呢?
她話裡有話,偏又不點破,留給人無限遐想空間。
唐鶴此刻也輕聲開口,語氣帶著一種認真的比較:“反正我對鹿師兄沒這個感覺。”說完,他像是意識到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做賊心虛般飛快地左右瞄了瞄。
一直靠著柱子抱臂旁觀的於赫,聞言麵無表情地接了一句:“……放心,柳師兄剛出去了。”他此刻不過陳述事實,卻莫名讓唐鶴那點小心思更顯窘迫,也引得顏清姝投去一個“你也很懂嘛”的眼神。
段嘉述聽著大家這半是玩笑半是調侃的話,看著他們心照不宣的神情,心裡猛地一咯噔。
最後那點自欺欺人的僥幸,像陽光下的薄冰,悄無聲息地碎裂、融化,露出底下冰冷而真實的深潭——他完了。
他原來,真的對吳飛蓬存了這般不可言說的非分之想。
這個認知如同一道驚雷,劈得他神魂俱震。
吳飛蓬,那是與他一同入門、一同練劍、一同學習、一同去下山買零嘴的好兄弟!是能毫不猶豫將後背交付的人!他段嘉述,怎可生出如此齷齪念頭?這豈不是辜負了那份赤誠的兄弟情義?
他也太不是人了!一股強烈的自我譴責和慌亂,瞬間淹沒了他,讓他臉色由紅轉白,眼神都渙散起來。
眾人看著他這副失魂落魄、天塌地陷的模樣,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唇角都忍不住勾起。
顏清姝更是以袖掩口,肩膀微聳。
嘖嘖嘖,段嘉述這小子,平日裡看著機靈,遇上情事卻懵懂得可愛。
吳飛蓬那家夥對他的偏袒,明眼人誰看不出來?練劍時故意喂招,下山曆練總護在他身側,得了什麼好東西第一個想到他……那心意簡直如正午的日頭,明晃晃得刺眼。
偏生當局者迷,段嘉述這榆木腦袋,竟到了此刻才後知後覺,還在這裡憂心忡忡,自我唾棄。
閣內靜默了片刻,隻聽得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以及遠處隱約的練劍呼喝。
陽光移動了幾分,將鹿聞笙半邊身子籠在光暈裡,他合上手中的書卷,指尖在光滑的封麵上輕輕點了點,抬起眼,依舊是那副溫和澄澈的模樣,仿佛能包容所有少年心事。
“明辭,”他喚了段嘉述的表字,聲音清潤如溪流,“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可以……咳咳咳,可以讓你的朋友試試看嘛。”
他唇角噙著笑,那笑容溫暖和煦,如同春日最輕柔的暖風,能撫平一切焦躁。
可不知是不是段嘉述心神恍惚產生的錯覺,他竟覺得鹿師兄那溫和的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狐狸般的狡黠光芒,甚至那微微上翹的嘴角,也仿佛藏著一點看透一切、並樂於推波助瀾的玩味。
他定了定神,再看時,鹿聞笙依舊是那光風霽月的謙謙君子模樣,方才那絲異樣,或許真是自己眼花了——鹿師兄怎會故意逗弄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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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嘉述低下頭,無意識地用指尖摳著木質地板縫隙裡並不存在的灰塵,聲音悶悶的,帶著濃重的猶豫和恐懼:“萬一……萬一主動了沒成功呢?我朋友跟他……連兄弟都做不成了怎麼辦?”
這是他最深的恐懼,比被拒絕本身更甚。
一想到可能因此失去吳飛蓬,失去那份毫無陰霾的陪伴與信任,他便覺得呼吸都困難起來。
他這話像是打開了某個話匣子,或者說,點燃了眾人“出謀劃策”的熱情——雖然儘是些不靠譜的餿主意。
“就說玩大冒險輸了做的任務!”
“或者……說自己修煉時靈氣走岔了,一時心神恍惚認錯了人。然後……然後假裝事先找個人配合表白,再說自己被甩了,傷心欲絕,這樣既表白了心意,萬一不成也有台階下……”
於“一次主動,換來一輩子的內向?”
“那樣好丟人。還不如直接表白完,就跑去承光宗躲著清淨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