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呼、質問、哀嚎、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朝臣中瘋狂蔓延。
一張張麵孔瞬間褪儘血色,整個昭陽宮正殿,頃刻間亂作一團,亂嗡嗡的回響幾乎要掀翻鎏金殿頂。
“肅靜!”石念及高聲冷喝,也不管群臣反應,接過那中侯手中奏報,迅速展開,鋪到禦案上:
「臣栗山郡郡守沈伯毅頓首泣血百拜,謹奏為逆賊勢熾、社稷危殆事:
竊查武逆思惟,僭越狂悖,妄劾天聽,羅織三罪:
其一曰“外禦失序”,胡馬窺邊,不思攘外,反戮忠義之師,實乃背祖忘宗;
其二曰“賦役無度”,征調如虎,稅斂似蝗,丁壯儘充行伍,致使閭閻凋敝;
其三曰“忠佞倒置”,賞罰不公,猜忌誅忠,罷黜股肱良相,驅逐柱石之將。
是以假讖“北鬥斜,紫薇黯,九重換新天”之名,舉旗造反。
其欲收羅不辭故將,於三月廿三日率黑甲銳卒四萬、並府兵二萬叛出雍州,遁往冀西。
以致雍南防務空虛,賊逆方令舟趁隙連破泗陽、寧豐,栗山九堡十一縣儘失,唯青石一邑猶存。
臣雖誓死守陴,然糧械將罄,旦夕恐有不測。
臣伏乞陛下,整京師禁軍以退方逆;遣兵冀州以斷武賊;調援軍、撥糧秣急送青石,以保雍南屏障。
臣以頸血作書,叩闕待命,惟願王師早至,江山社稷無憂。
大召順天十六年三月廿五日具奏。」
劉閔端坐著,搭在鎏金龍首扶手上的手指,猛地蜷縮,尖銳的指甲,在堅硬的木料上劃出幾道刺耳的白痕。
他臉上的肌肉紋絲未動,甚至連眼皮都未曾多眨一下,仿佛這驚天動地的消息,隻是拂過耳畔的微風。
然而,他那雙本就因盛怒而充血的眸子,此刻更是紅得如浸透鮮血,死死釘在那充滿褶皺的奏報上。
那眼神冰冷、粘稠,像是毒蛇盯緊了瀕死的獵物,帶著一種將血肉骨髓都碾碎吸乾的戾氣。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息都重若千鈞,壓得人喘不過氣。
殿角的那尊青銅仙鶴香爐的鶴喙處,一縷青煙嫋嫋上升,卻在這沉默中的某個瞬間微微一顫,爐壁上悄然裂開一道細如發絲的縫隙,細碎的香灰無聲簌簌落下,堆在鎏金底座上,宛如一座小巧的墳。
終於,劉閔的嘴唇翕動了一下,聲音不高,像生鏽的鐵片刮過地麵,每個字都帶著金屬摩擦的冷硬質感:“武思惟……反了?”
短暫的混亂恢複了平靜,但仍是無人敢說話,隻是所有大臣都沒在縮著脖子,反而齊齊望向高高在上的龍椅,目光中可見最後一絲渺茫的希冀。
“外禦失序,賦役無度,忠佞倒置……”劉閔反複咀嚼這幾個字,血眸中又蒙上一層無法言喻的陰翳,“兩天時間,方令舟僅用兩天,攻破三郡?”
他猛地抬眼,冰冷的目光猝然釘在秦安道的臉上:“秦尚書?”
秦安道渾身一顫,幾乎是撲爬著側跪出半步:“臣……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