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詛咒宛如一把無形的刀,割的項瞻身子一顫,破陣槍險些脫手。
赫連良平敏銳的覺察到,眉頭不由擰了一下,他看向賀羽,抬了抬手指。
賀羽會意,來到案前,以鐵鉤探喉,那陣獰笑便戛然而止,隻剩血肉割裂的嗤嗤聲。
夕陽落儘,暮色將至,夜風驟起,圍觀百姓卻無人離開,人群依舊靜的出奇。
許是因為赫連良平先前斬斷了畢騫手腕,讓他失血過多,行刑持續了不過兩刻來鐘,七十多刀,他便已氣絕。
隨著刀手的最後一刀剜心,腔血噴出足有一尺,人群中才爆出第一聲呼喊。
畢氏家眷已經全部嚇傻,這一聲喊也不是他們發出來的,而是外圍百姓中一名老漢,咚的撲倒在地,嚎啕大哭:“兒啊,你瞑目吧,害你的狗官下地獄啦!”
像被這一聲哭喊撕裂了沉默,人群轟然沸騰。
“殺得好!”
“老天開眼!”
“小將軍為民除害!”
……
有人跪地叩頭,又仰天大笑,也有人往前擠,像是要去撕扯屍骨,龍驤騎橫槍攔住,仍擋不住洶湧民意。
看著這一幕,項瞻突然呢喃了一聲:“為什麼?”
一旁的赫連良平始終在關注他,此時聽見這一聲疑問,眉頭便又蹙了起來,思忖片刻,像是明白什麼,隨即勒馬來到人群之前。
“諸位鄉親父老,畢氏之罪,不止畢騫一人。”他抬手壓了壓,人潮便漸漸安靜,“畢氏一族,惡行累累,即日抄家沒籍,田產充公,祠堂碑碣一體椎平,族中藏書收歸郡學,其族中子弟……”
他頓了頓,往那近百口畢氏族人所在方向望了一眼,隨即朗聲喊道,“儘數收監,分罪行大小,依項家軍軍規,嚴懲不貸!”
話音落下,人群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比先前更熾烈的呼喊,怒吼與哭喊混作一團,勝過山洪衝堤,再也堵不住了。
赫連良平揮手示意,賀羽即刻下令兩千龍驤輕騎分作四隊:一隊留守,一隊押解畢氏族人回城,一隊直奔郡西畢家大宅,封門、抄籍、掘碑、平祠。
最後一隊則高舉火把,沿長街宣讀榜文:
「凡畢氏佃戶,所欠租債,一筆勾銷;凡被畢家侵吞田產,三日內攜契赴府,核驗後儘數歸還;凡揭發畢氏罪行者,賞銀二兩,敢隱匿者,與畢氏同罪。」
百姓們跟著湧進城門,城中火把高舉,映著他們眼裡翻滾了十幾年的恨,竭力的嘶吼聲中,連麵孔都有些扭曲。
而項瞻,卻在這熱浪般的歡呼裡沉默。
他勒馬立於刑台之側,破陣槍尖垂地,赫連良平回頭看他,隻見他臉色白得發青,唇角緊抿,目光落在畢騫那具被漁網勒得支離破碎的屍身上,像被釘住一般。
“小滿?”
項瞻心頭微微一顫,像是被人從夢裡拽回,然而剛要開口說話,卻又忽然俯身,一口鮮血噴在馬鬃上。
青驍受驚,揚起前蹄發出一串嘶鳴,赫連良平不由臉色驟變,忙縱馬貼近,一把抓住韁繩:“小滿,你怎麼了?!”
項瞻隻覺胸口像被萬斤巨石碾過,喉頭腥甜翻湧。
“大哥,回,回城……”他死死攥住韁繩,不讓自己墜馬。
赫連良平不敢耽擱,忙喝令:“賀羽,快,清道回府!”
賀羽疾聲應諾,五百龍驤騎刀盾合圍,將洶湧人潮與火把隔在外圍。
青驍馬鬃染血,一路滴落,直奔郡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