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從訓心頭驟跳,這是要趁著各地兵亂,把整個徐州搬空?
袁季青麵含微笑,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振衣而起,魚竿隨意拋入湖心,激起一圈圈漣漪,像無數白鱗閃動的路標,一路漂向看不見的東海。
他負手望著湖麵,眸色映著水天,亮得駭人:“嗬嗬,「幼筠經世之才」……可惜這中原之地,已經無人配得上我這經世之才啊!”
……
九月中旬,山陽郡。
酉時初刻,殘陽像一塊燒紅的鐵板,壓在西城根兒上。
漕運中斷的第一個月,城內米價便從每鬥六百錢漲到了一千五,又半個月,再漲到「願出三兩銀,求購一升糠」。
外城十八坊,炊煙隻剩兩三縷,其餘皆冷灶黑鍋,城內樹皮剝儘,野草掘絕,人與野狗爭食,眼珠子紅得能滴出血。
城防都尉與幾個老卒蹲在城垛後,用匕首刮牆磚縫裡生出的硝鹽,刮滿一小撮,便就著麩餅一起塞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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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兩餐,晌午一碗粥,稀得堪比護城河水,後晌一塊麩餅,手掌大小,麵粉少的可憐,咽下去直喇嗓子眼,但又不得不吃,這兩樣,是他們這些府兵一天的口糧。
此時,站在城樓往北望,北岸堰閘早被項家軍沉船堵死,河麵似乎還漂著泡脹的浮屍,而往東望,東市一家米行前,為搶半袋黴米,剛剛踩死一個老婦,屍身還橫在路心,無人收殮。
“唉。”一個老卒搖頭歎息,“再這麼下去,不用打,城自己就先爛了。”
……
戌時,齊王府。
銅燈十座,照得正堂亮如白晝。
案上擺滿酒肉,齊王劉文肅與世子劉嶼對坐,卻食不甘味,兩雙眼睛陷在烏青的眼窩裡,像兩口枯井。
劉嶼聲音嘶啞,咽了咽唾沫,說道:“探馬最新回報,項瞻已於今早親入龍驤軍,但依舊沒有攻城之意。”
劉文肅夾起一塊罐鵪鶉,嚼了兩下,覺得太柴,皺眉吐到盤子裡,擺了擺手,打發丫鬟撤走。
他拿手絹擦了擦嘴,問道:“官倉還剩多少糧食?”
“粟一萬三千石,麥八千石,豆兩千石。”劉嶼歎道,“按七萬兵,十五萬民計,最多再撐十日。”
“哼,民你也要管?”
“父王……”
“好了。”劉文肅冷冷打斷,“今夜開內城四門,把外城六坊百姓,凡年過五十,身體有恙,儘數驅至北壕,填土為堰,築人肉長城,敢退一步者,格殺勿論。”
劉嶼猛地起身,又撲通跪倒,言辭懇切:“父王,這外城百姓足有六七萬之眾,其中更有四成丁壯為人子,若殺其父,逼之絕路,隻恐旦夕生變,孩兒請父王三思!”
劉文肅抬眼,緊緊盯著自己的兒子,冷哼道:“你啊,真是婦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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