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畫戟光潔如新,他才吐出口白霧,咧嘴笑了笑,卻笑得比哭都難看:“早在他們向你殺來的時候,就該如此,這差事,舍我其誰?”
話音落地,像砸碎了一麵鏡子,眾將的影子這才倏地活過來。
柳磬自然是緊緊跟在張峰這位師父身後,謝明微與謝明端對視一眼,誰也沒說話,兄弟二人同時摘下了頭盔上的紅纓,那是軍中舊俗,若不再留俘虜,便卸纓為號。
見重甲鐵騎開始列陣,林如英指尖在劍柄上收緊、鬆開又收緊。
半月前攻城不順,她最早主張撤兵以避傷亡,如今真走到屠城這一步,卻覺得喉嚨裡塞了塊火炭。
可這次,她也沒再勸。
她深吸一口氣,把翻湧的腥甜強行咽回胸腔,啞聲道:“鳳翥軍分段清剿,自外而內,雞犬不留。”
說罷,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項瞻,意味不明,拍馬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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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隻剩赫連良平。
他沒有下令,隻是與項瞻並肩而立,望向變成絞肉盤的內城城廓。
“三個月前,是我勸你拔旗插城,今日若再勸你收刀,便是我矯情了。”聲音很輕,像在自言自語。
項瞻側首看他,眸色沉如墨玉:“大哥若有不忍,可留後軍,善後的事……”
“不必。”赫連良平微微搖頭,解下自己披風,掛在項瞻肩頭,“龍驤軍死傷最重,最該親手收債,我隻是……隻是在想,日後史書上會寫什麼?”
項瞻綁披風的手滯了一下,喃喃道:“會怎麼寫呢?”
會怎麼寫,誰也不知。
是簡單的寫下「山陽之屠,瞻下令,雞犬不留」?
還是委婉一點的寫「山陽之饑,人相食,瞻不忍視,遂閉城而屠」?
亦或是美化的寫「山陽之民,其形雖存,其類已彆,瞻不得已而屠之」?
史書上隻有一行字,可這一行字背後,是數萬人互相撕咬,互相背叛,互相舍棄的漫長過程。
亂世裡最慘的,不是屠城,是連屠城的理由,都不再需要憤怒,最後隻剩一句:「他們早就不是人了。」
幾個字而已,說起來輕得像雪,落在地上卻重得像墳。
項瞻隻是把墳提前蓋在雪地上,讓所有人一眼就能看見,那根本不再是「城」,是一隻爛到發黑的傷口,而屠城,不過是最後一刀,砍下去,不流血,隻冒泡。
後世如何評定,自是讓後世去評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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