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良平邁步離去,留下一個瀟灑,卻又落寞的背影。
亭下一時寂然,無人開口說話,徐雲霆卻是雙手抱拳,對著赫連良平的背影躬身一拜,而後轉身,麵對項瞻,雙膝跪地:“末將徐雲霆,參見陛下。”
項瞻心中一驚,愣了一會兒,才猛地將何以清放下,上前扶起徐雲霆,滿麵激動,似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開口。
項謹無奈一笑,用拐杖敲了敲地,“小子,你就這麼晾著?”
項瞻有些無措,倒是徐雲霆主動道:“陛下心意,末將明白,有些話,無需多言。”
項瞻連連點頭。
徐雲霆笑了笑,又道:“末將太久沒有出山,想趁此機會去各處走走,也看看陛下治下的百姓,是否真的已經不似劉氏當朝時那般困苦。”
項瞻略一思忖,讓趙遠淮解下腰間金牌,遞給徐雲霆:“有此令,將軍可自由出入皇宮,三日後,朕在昭陽宮等候將軍歸來,屆時正式拜將。”
徐雲霆接過令牌塞進懷裡,對著項謹行了一禮,見他含笑點頭,也點頭致意,又看了看倆孩子,微微一笑,隨即拔出蘆葉槍,翻身上馬,烏黑的戰馬嘶鳴一聲,揚蹄便走。
“姐姐,那個徐伯伯真是殺神麼,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凶,剛才還對我們笑呢。”何以清晃著何以寧的手,小聲問,“還有他騎的馬,怎麼跟乾爹的那麼像?”
何以寧想了想,認真道:“乾爹說,會殺壞人的將軍,就是好人。”
說著,又看向不遠處拴著的青驍,手點著下巴,“馬兒不都一個樣嗎?”
項瞻啞然失笑,輕輕揉了揉倆孩子的腦袋,坐到石凳上,招呼了一聲:“四姑娘,沒有外人,彆拘著了,坐吧。”
“多謝陛下。”林如錦斂衽施禮,但又說道,“陛下與項公商議正事,我就不打擾了,還是陪孩子們玩吧。”
項瞻也不勉強,讓她隨意,看她領著倆孩子在園裡嬉鬨,便又看著項謹問:“師父,我也好奇,不是說涼地青曲世所罕見,怎麼徐雲霆也有一匹?”
“罕見又不是唯一。”項謹捋須說道,“行之愛馬,那一匹本是我命人尋給他的。隻是當年裴文仲聯合西召朝廷攻徐州,我讓他暗中襲擾,他衝動劫營不甚被圍,是徐雲霆殺出,一箭射傷裴文仲,幫他解了圍,但戰馬也在那時受傷。”
他抿了口茶,又道,“我得知以後,便讓影一將馬給他送了去。”
“原來如此。”項瞻恍然大悟,想起徐雲霆說那匹馬是老友相贈,便又追問,“這些年,您與徐雲霆一直有聯係?”
“一共就三次。”
項瞻頷首,心裡暗想這三次,第一次應該就是初到鄴邱,師父離開之時;第二次就是方才提起的讓影一送馬,那第三次是什麼時候?
項謹看他神情,又補了一句:“陳年舊事,不必問得太細,也無需再提,徐雲霆此人,重諾輕生,你既得其效忠,便當以誠相待。”
“師父放心,徒兒明白。”
項謹嗯了一聲,對於自己的徒弟,他現在可是滿意得很,有些話點到為止,他相信他知道怎麼做。
“你打算何時動身回天中縣?”他又問道,“鎮樞院的事,還沒料理乾淨。”
“等拜將大典之後吧。”項瞻歎了口氣,“我連夜離營,良卿嘴上不說,心裡定然記掛著,就是不知見了她,該怎麼解釋。”
“放心,良平都放下了,她也不會太過糾結。”項謹寬慰了一句,又說,“去忙吧,拜將大典還要你去親自吩咐禮部,到時我這廢人就不去湊熱鬨了,免得徐雲霆見了,以為你在給他下馬威。”
“師父說笑了。”項瞻起身,深深一揖,抱起撲過來的何以清和何以寧,在孩子的笑鬨聲中辭彆師父。
待他走出襄園,項謹臉上的笑意才漸漸斂去,望著石桌上的那包茶,喃喃自語:“大召殺神……這包袱,你背了二十年,也該卸下了。”
……
三日後,昭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