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計，那項瞻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不說將這淮水防線拱手相讓，單是那百餘艘戰船，可是貨真價實的。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叫上蔡闕，快速下了望樓，前往一處船塢鋪開輿圖，指尖沿著乾軍後撤的路線緩緩移動。
從落星灘到天中縣，足有三百裡，沿途山嶺縱橫，適合設伏的地方足有五六處。
可若徐雲霆真要設伏，不該如此大張旗鼓地後撤，更不該讓己方先鋒騎輕易探明虛實。
除非，他真的已經控製不住局麵，後撤隻是權宜之計？
這個念頭一旦生根，便瘋狂滋長。
裴文仲想起自己年輕時，也曾因糧草不濟而被迫後撤，被敵軍斥候探得營中混亂，險些被參畏敵如虎。
那時的委屈與不甘，此刻竟與徐雲霆重合了。
他長籲了口氣：“蔡將軍，你且在此穩住水寨，本督親自去看一看虛實。”
蔡闕頓時明白了裴文仲的想法，連忙說道：“都督三思，徐雲霆威名赫赫，豈會如此輕易敗退？”
“你懷疑有詐？”
“確實疑點重重！”蔡闕快速說道，“號稱殺神的當世名將，怎會指揮如此混亂？他先敗給太子，讓咱們以為乾軍不過如此，再敗給龐老將軍，讓咱們以為他們真的內亂了，如今還未與兩萬騎兵照麵，便又連忙後撤，這一步步，都是在降低咱們的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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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仲皺眉不語。
蔡闕便又說道：“兵者詭道，在於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們奉皇命禦敵，隻需將其擊退，為何非要涉險，一旦……”
“不，”裴文仲忽然重重一拍案幾，“本督不信他徐雲霆能算到這一步，項瞻重傷是天意，燕行之爭權是人禍，他縱有天大本事，也堵不住這內外交困的窟窿！”
他猛地轉身，眼中血絲密布，卻燃著灼灼火光，“傳本督將令，命楊弘、唐渭咬住敵軍，不可讓其走脫，汪明善、何睿率部彙合，本督要親率大軍，生擒徐雲霆。”
蔡闕大驚：“都督，萬一……”
“沒有萬一！”裴文仲斬釘截鐵，“就算他真有埋伏，本督十餘萬大軍也不是泥捏的，此乃天賜良機，本督若再猶豫，定要抱憾終生！”
蔡闕見他心意已決，知道再勸無用，隻得長歎一聲：“既如此，末將遵命。隻是都督切記，若遇密林山穀，務必先遣斥候探查，萬不可冒進。”
“哈哈哈，將軍放心，本督豈不知兵？”裴文仲拍了拍蔡闕肩膀，“將軍守住水寨，待我凱旋！”
說罷，出了船塢，翻身上馬，徑往重甲步兵軍中而去。
兩個時辰後，醜時末，大軍彙合，連夜浩浩蕩蕩往北追去，裴文仲策馬疾行，望著前方綿延的火把長龍，心中湧起久違的豪情。
若能在此役擒殺徐雲霆，他便是南榮第一功臣，封王拜相不在話下，即便不成，他拿下北岸大營，也足以讓蕭執龍顏大悅，徹底穩固自己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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