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鐘新一臉不屑:“他路子硬?我就不硬了?知道我是乾什麼的嗎?惹不起他敢惹我?”
老鴇連聲說:“惹不起,惹不起,我們誰都惹不起。可畢竟今晚是他先來的。”
毛鐘新不耐煩了,一把推開老鴇就向樓上衝去。
隻聽得樓上房間一聲尖叫,接著就是一通乒乒乓乓的打鬥。
不一會兒,一個麵色輕浮、酒眼惺忪的中年男子被狼狽趕出房間。
男子一個趔趄站穩,瞪著死魚眼,恨恨地指著房間裡麵好說:
“小兔崽子,你給老子等著。”
老鴇和夥計在樓下急得團團轉,口裡不停地說:
“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說話間,隻聽樓上的琵琶又響了起來,夾雜著抽泣和怒罵聲。
“哭什麼哭,老子幾天不來,你就找其他人了?還找了這麼一個軟腳蝦!”毛鐘新罵罵咧咧坐下,喝了一口酒,開始數落起來,“咋的,看不上我了?在山城,乾你們這行的,我見得到了,剛出道時,有隻爛梨子吃也就滿足了,權當是解渴。一旦走紅了,嘿,就開始端架子了,自封頭牌花魁了。俗話說,皇帝的女兒狀元的妻,叫花子的老婆一樣的”
柳凝雪二十出頭的年紀,鵝蛋臉彈指可破,穿一件月色暗紋的旗袍,領口袖口滾著淺粉流蘇,烏發高高挽起雲鬢,露出白皙修長的粉頸。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敷著薄粉的臉頰泛著幾絲紅暈,更顯嬌媚。
此刻聽姓毛的說話越來越粗魯,不由怒氣攻心,強忍著不便發作,隻一臉幽怨地說:
“毛公子,你不來捧場也就算了,還不允許人家接客?畢竟人家也要吃飯的。”
“缺錢了?缺錢跟我說啊!”毛鐘新又自顧自喝了一杯,色眯眯地盯著柳凝雪,從兜裡摸出一根小黃魚拋在桌上。
這倒讓柳凝雪有些驚訝了,說實話她打心裡頭厭惡毛鐘新這個得了臟病的小白臉,隻是礙於要獲取情報,不得不強顏歡笑、虛以為蛇罷了,此刻麵上裝出驚喜的模樣:
“給我的?這也太多了吧?”
“小意思,算是給你的脂粉錢。”毛鐘新大咧咧一擺手,又喝了一杯酒,見柳凝雪轉怨為喜,接著說:
“滿意了?滿意了就陪我多喝幾杯。”
“好好好。”細心的柳凝雪早已覺察到,毛鐘新今天是喝了酒來的,像是有心事,因此她便讓丫鬟重新上了一桌酒菜,打發她離去,款款走到毛鐘新身邊,幫他揉著眉心,關切地說:
“毛公子怎麼有點心不在焉呢?來了我這還惦記著其他的女人?”
“嗬嗬,想多了,要是我有其他女人還會來找你?工作上的事。”毛鐘新哼了一聲,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換了個愁容滿麵。
柳凝雪瞟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一定有不少隱情,便順著他的話問:
“工作上的事?戴老板罵你了?”
“戴老板罵乾嘛?是新來的副主任秘書。子係中山狼,得誌便猖狂,一來就作威作福,慪了不少氣。”一提到張義,毛鐘新就氣不打一處來,罵罵咧咧。
“副主任秘書,誰啊?也是你們江山人?”柳凝雪眸光一閃,裝作一副好奇的樣子。
“他?”毛鐘新嗤笑一聲,略一沉吟,問:“聽說過張義嗎?”
“張義?”柳凝雪茫然地搖搖頭。
“以前是司法處處長,剛升任副主任秘書。”
“沒聽說過。”柳凝雪還是搖頭。
毛鐘新看她一問三不知,心頭有些惱火。但轉念一想,她不過是一個妓女,不知道軍統的事,也屬正常。便強忍怒火,訕笑著說:
“不說這個王八蛋了,喝酒,喝酒。”
柳凝雪何許人也,她潛伏在妓院就是為了獲取情報,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裡流露出好奇之色,等待毛鐘新下文,見他突然熄火,不覺惱怒。但心思一直,柔聲恭維說:
“你有叔叔和戴老板做靠山,還怕他一個副主任秘書?”
“怕他?笑話!”毛鐘新噴著酒氣,冷笑一聲,“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嘿嘿,他離倒台不遠了。”
說著,他臉上漸漸露出猖狂的神色。
柳凝雪聽得一頭霧水,越發好奇,但也清楚此刻再探究下去,必然引起毛鐘新的懷疑,便將疑問壓下,又恢複了輕鬆活潑的神態,一邊給毛鐘新倒酒,一邊說:
“那就好,不說他了,喝酒,在我這兒就要玩得開心.”
“怎麼開心?”毛鐘新打斷她,緊盯著她的臉,一臉鬱悶的神色,喃喃自語著:“媽媽桑說你身子不爽利,怎麼讓我開心,怎麼讓我快活?”
說著,他猥瑣一笑,神神秘秘地說,“要不咱換個地方?”
“去哪?”柳凝雪裝傻。
“去哪?嘿嘿,這裡怎麼樣?”毛鐘新嘿嘿笑著捏了一把柳凝雪的屁股。
柳凝雪頓時渾身一激靈,不說話了。
“咋的?不願意?”毛鐘新冷哼一聲,將桌上的小黃魚拿起來,作勢欲走。
柳凝雪紅著臉,忸怩了一陣子,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畢竟她是一個間諜,毛鐘新身上顯然藏著絕密情報,決不能讓到手的鴨子飛了。
見此,毛鐘新大喜,猴急地撲了上來。
“等等!”柳凝雪一臉嬌羞,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毛鐘新望著她,滿是疑惑。
“你不洗個澡?一點情調都沒有。”柳凝雪嗔怒地白了他一眼,說著,不待毛鐘新說話,就喊來丫鬟幫著準備浴盆。
毛鐘新雖然猴急,但也不情不願地往旁邊煙花間走去,全然沒有注意柳凝雪借著補妝的時機,飛快地從胭脂盒下拿出一個小瓷瓶,不動聲色地拿出兩顆藥丸拋進了酒杯中。
夜色濃鬱。
張義卻沒有一絲睡意,他在沙發上躺了一會,扭頭看著臥室的方向,然後輕輕地坐了起來,輕手輕腳地來到臥室門前,屏氣凝神側著耳朵聽了聽,沈若竹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顯然已經睡熟了。
思忖了一會,他轉身向書房走去,一陣奮筆疾書後,他從書房出來,披上外套向外麵走去。
在張義看來,戴春風執行所謂的“驚雷”計劃,為的是釣魚。他雖然懷疑自己,並且派了人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但也勢必認為自己不敢輕易有所動作。
那不妨反其道而行之最危險的人反而是最安全的人。
這麼想著,張義悄無聲息地出了門,向著樓上走去,最終停在樓上一戶人家門口。
側耳聽了聽,他從褲兜摸出一根細鐵絲,擰了下,然後插入鎖孔。
不一會兒,就聽見“哢嗒”一聲,門鎖被打開了。
張義帶上口罩手套鞋套,將門微抬,悄然而迅速地走了進去。
而後他停了一會,側耳聽了聽屋內的動靜,見屋內的人鼾聲如雷,終於鬆了口氣,小心將手電筒打開,用手掩著手電筒的光束找準電話機的位置走過去,撥通了鄭呼和的聯絡號碼。
“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