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煌帝都”倫蒂姆德。
距離感聖節結束已有大半月,但帝都的街頭巷尾,仍能看到未被撤下的南瓜燈吊在門簷,紙燈內的燭火早已熄滅,隻剩乾癟的瓜皮隨風輕晃。
街道兩旁的時裝櫥窗換上了冬季新品,身形姣好的金屬模特披著高領羊毛大衣和剪裁利落的呢料風衣,陳列在溫暖燈光之下,靜默迎客。
天氣已然降溫,行色匆匆的紳士們佩戴起手套與厚圍巾;淑女們則換上了長裙外搭毛絨披肩,腳下踩著翻毛靴,優雅的舉止間添了幾分拘謹的寒意。
偶爾能看到幾個孩童嬉鬨著撞進甜品店,一張張凍得通紅的小臉貼在櫥窗上哈著氣,垂涎欲滴地透過玻璃盯著裡頭的焦糖布丁和金黃的蘋果派。
時間悄然流逝,不知不覺已是十一月中旬,距離與摩恩開戰將近兩月。
但對倫蒂姆德的市民而言,這甚至算不上什麼事件。
奧菲斯帝國五百年來從未有過真正的和平,戰事對他們來說不過是新聞上習以為常的詞條。除了剛開戰時《泰晤士報》象征性地刊登了兩篇戰況,市民們在茶餘飯後批判幾句摩恩的“邪惡”與“好戰”,此後便鮮有人再提及。
比起與摩恩的戰況,人們更關心大偵探福爾摩斯最近又破獲了哪樁離奇案件。
年關將至,假期又該如何安排。
出門打工的外地工人開始搶購返鄉車票,家庭主婦們翻出去年的食譜琢磨跨年夜該做哪道菜壓軸,而殷實的中產們則在琢磨著是去滑雪、泡溫泉,還是遠赴羅蘭特避寒度假。
戰爭在帝國邊境轟鳴,但帝都依舊一片安穩……至少表麵如此。
唐寧街10號,首相府。
辦公室內,代理首相麥考夫背著手在地毯上來回踱步,幾近煩躁。
書桌上堆滿一摞摞政務文件,他卻連看都不看一眼,隻是頻繁抬手看向左腕那隻嵌有藍寶石刻度的機械懷表。
“已經超過三個小時了……再怎麼說,也該有消息了才對。”
他滿臉憂色。
肉眼可見,自從坐上代理首相的位置後,他那本來圓滾滾的啤酒肚明顯瘦了一圈,連鬢角都添了幾縷銀絲。
“不該啊,怎麼會這麼久都沒有動靜?”
他猛地止步,自語道:“難道……敗了?”
麥考夫用力搖了搖頭拋開不吉利的念頭。
“可能隻是耽誤了……那裡環境惡劣,說不定回來的路上延誤了……”
咚咚!
就在這時,辦公室大門被敲響。
他神色一緊,立刻道:“快進來!”
門推開,內閣秘書抱著幾份公文走了進來。
麥考夫一看清人,臉頓時垮了下來:
“怎麼是你啊?”
秘書被他這反應弄得一愣,小心翼翼舉起手中的文件:
“閣下,是南部戰區一筆軍需審批文件,需要您簽字。”
麥考夫不耐煩地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先放桌上吧。”
秘書有些困惑地看著眼前這位平日溫文爾雅、舉止從容的代理首相。
自從一個月前開始,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神經繃得跟琴弦一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沒再多問,悄聲把文件放下,便退出房間。
然而沒過多久,門又被敲響。
麥考夫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怒道:“還有什麼事?”
“閣下,是戰報……”
一道沙啞而局促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麥考夫猛地轉過身,就見一名便衣特工抱著一張薄薄的戰報,神色僵硬地站在那裡。
他的心跳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看了嗎?”
特工咽了口唾沫:“沒……沒敢看。”
“拿來。”
麥考夫瞥了他一眼,快步上前,一把奪過戰報,深吸了一口氣,展開閱讀。
紙張在他手中微微顫抖,嘴唇發白,呼吸越來越急促,終於——
“好!好!好啊!!”
他連吼三聲,聲如洪鐘,激動得臉頰通紅,滿臉漲紅的血管跳動著,像要將一整個月的焦慮全數吼出。
“立刻將捷報稟告皇帝陛下!”
“通知各大報社,我要在半天之內,讓帝國全境每個子民都知道——我們贏了!!”
…………
…………
威靈頓軍工,公司大廈。
庭院內,庭中依舊是那老少二人,圍坐棋盤,靜靜對弈。
青年人神色自若,落子穩健;老者則眉頭緊蹙,陷入苦思。
這時,一陣驚叫伴隨急促腳步聲衝入庭院:
“陛下!將軍!大捷!大捷啊!!”
一名侍從滿臉通紅,揮舞著一封電報,踉蹌跑來。
文森特皺起眉頭,麵露不滿與困惑。
不滿於自家侍從的失態,不過是打敗了一個摩恩,用的著這麼亢奮嗎,成何體統?
而困惑的,則是時機。
南部戰局自陷入拉鋸以來,文森特便將戰事交給了杜高特,隻偶爾接兩通電話給對方參謀一下。
照他估算,摩恩的崩盤少說也得等到年末,甚至是明年年初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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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提前了這麼多?
難道羅德裡克那小子情急之下使了什麼昏招導致戰局崩潰了?
他起身接過電報,冷冷斥道:
“慌慌張張地像什麼話?”
侍從聞言卻是一愣,眼神忽然變得驚駭莫名。
文森特沒再搭理他,也未細看戰報,雙手遞向棋盤對麵的皇帝。
“你念給我聽。”
尤裡烏斯頭也不抬,平靜道。
文森特頓了頓,攤開電報,隨口讀道:
“光輝紀527年10月29日,奇蘭內戰如火如荼之際,魔——”
話音戛然而止。
文森特猛地瞪大雙眼,手指一緊,“嘶啦”一聲,戰報被直接捏出了兩個窟窿!
“什麼——!!??”
…………
萊茵河水流湍急,河麵之上寒光粼粼,冰層初現,碎冰在水流中碰撞,叮鈴脆響。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探入水中,揚起一把冰水,潑在臉上。
水花四濺。
羅德裡克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水珠,抬眼望向對岸。
依稀可見遠方的郊野上,已經三三兩兩地搭起了軍綠色的帳篷,在斜陽下沉默佇立。
他低下頭,波蕩的水麵倒映出他緊鎖的眉頭。
萊茵河已現冰層,留給摩恩的時間不多了……
但羅德裡克也沒其他辦法了,這些天他催促的傳信寫得手都長繭子了,可齊格飛那個王八蛋始終沒有一絲回音。
他也懶得再催了,反正是死是活,也就這最後的十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