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波楊府。
將來發生什麼那是將來的事，現在羈縻寨的土地丈量和土地人口清冊成為治理司的大事。治理司、治安司、匠司和學司都派出人員參與此事，當定安學府的基層將領在治理司人帶領下，發現他們第一個查實的對象是楊家，所有的反對聲音轉瞬間煙消雲散。
清風明月寨、定邊城南、橫山西麓幾個寨子，這些地方阻力並不大，真有看不透形勢的人，治安司會很樂意亮一下自己的爪牙。定邊城詹度也沒有多加乾涉，定邊城最大麵積的土地在城南，這裡詹度和楊家一定程度達成了協議，同樣，這一次政績是他的就好，至於有些城內人士擁有城外田畝，這畢竟是少數人，影響不來大局。橫山中麓初附，加之寨子生活方式的特殊性，延遲了此項事務。
真正受到衝擊的是鹽州。鹽州是大宋的地方州，還是鹽定路的治所，鹽州是否跟進這項政策，在鹽州頗多爭議。
鹽定路提刑司憲台郭忠孝今天家裡就來了人，他的妻弟範正國。
郭忠孝對這項政策本身沒有異議，他憂心的是此項事宜是天波楊府治理司牽頭的，對象是羈縻寨，鹽州？一旦蕭規陳隨，那麼鹽州所謂的製衡就不複存在。他承認楊家在鹽州的權勢和地位，但他也堅持鹽州的治政獨立於楊家，至於楊興武的權利，源自於中樞的經略使兼知鹽州。
郭忠孝勸道：“這不是治政問題，我身子都不反對鹽州也出這道政令，但應該鹽州衙門主導此事，和你那個不知所謂的治理司沒有關係。”範正國登門，要談的一定是這件事。
範正國說：“治理司這方麵人力儲備和方案都是現成的，人手造冊治理司不會藏著，會全部以副本方式抄錄給鹽州衙門。費用都無需鹽州衙門承擔。”
郭忠孝最不能接受恰恰是不用鹽州衙門承擔，這倒變成鹽州衙門是個外來貨，有些果子不是這麼好撿的。
範正國繼續說理由：“鹽州衙門本來承擔的職責就不多，楊大人兼知鹽州，主要經略的是鹽定路的事，如何能行？”
郭忠孝接著就說：“那可以增加鹽州衙門的人手啊，鹽定路要是缺這筆開支，提刑司按說並無責權，我個人可以上個折子。”
這話聊不下去，鹽州衙門的弱化本就楊興武無意識的選擇。
範正國說：“楊大人出公告鹽州人口和田畝普查，交治理司幫忙辦理，郭大人，姐夫，你也攔不住吧。”
郭忠孝道：“那你何故來找我？”大家彼此都明白，提刑司是攔不下，但郭忠孝一樣可以上折子，這可能就是彈劾。這會破壞現有鹽州的內部平衡。
範正國直言：“不是不想一件利國利民的事，最後弄成這樣嘛！”
範夫人這時候進來，讓他們聲音彆太大，有爭執慢慢說就是。
有這個緩和，郭忠孝問道：“鹽州通判虞祺怎麼說？”
範正國答：“今天妙常和師師兩位少夫人去到他府上了。”虞祺那裡更關鍵，他要是不肯附署，意味著鹽州正副職失和，官司打上去，中樞得有個評判，楊興武不可能這個時候折騰。而且，楊興武給人感覺本就偏於武將，一個進士通判杯葛這個政令，哪怕楊興武贏下這場，口碑也會直線下降。進士作為天子門生，這個大宋朝最核心的群體，他們掌握了中樞的清議。
郭忠孝問了一個自己也極其沒底的問題：“虞大人會答應嗎？”
範正國道：“兩位夫人是虞大人夫人的嫂子，加之在鹽州口碑很好。虞大人應該會應下。”
郭忠孝“……”這事他很難承壓，要是鹽州知州和通判都同意按這個操作，他一個邊境路的提刑司實在不好硬的插進來，彈劾都不好寫，不能隻彈劾楊興武，不管附署的通判吧。
範夫人這時候開口：“夫君，要不等虞大人的決斷？”她對楊家極有好感，這個鹽州對楊家都極有好感，她的夫君何苦來哉？！
郭忠孝沉思良久：“我現在去趟虞祺府。”
範正國和範夫人麵麵相覷。
郭忠孝最後道：“有些話我得說，有些事我也得聽！”
範正國做了一禮，這是他姐夫作為這個官員的操守，不能攔！
……
鹽州通判府。
陳妙常和李師師坐在一側，虞祺和楊垣怡坐在另外一側，楊垣怡輕輕拍著虞祺的手，讓他把心事放緩。
虞祺低頭歎：“兩位嫂子，楊家在鹽定路本就樹大招風，要是現在鹽定路經略使是楊元奇，我不會攔。何苦現在如此？”在虞祺看來，當中樞讓楊元奇接掌鹽定路，很多默契就已是成型，他一個通判不會攔。問題現在不是，也就是說中樞對鹽定路是有想法的，起碼事情還未落定。這怎麼看怎麼像楊家通過這種方式造成既定事實。
李師師說：“虞大人，楊家對鹽定路的野望路人皆知。經略使是不是我相公，在楊家看來不重要，因為楊家絕對不會棄對鹽定路的控製。楊家這個舉動更是想著平民百姓，虞大人要思考的是此事有沒有益？！”
虞祺和楊垣怡麵色一變，這是定邊楊家第一次明述此事，他們要鹽定路，所以當天波楊府治理司做此事，他們理所當然認為鹽州也得辦。
虞祺坦然答：“有益！如果由鹽州州衙操盤此事，更有益！至於……”
陳妙常難得打斷人說話：“虞公子，要不事情先這麼辦，至於你對此不認同，把事情描述發往開封就好。”她不讓虞祺把他的“至於……”說出來，不管他想說什麼，這個“至於”都是轉折詞，大家是親戚，有些話一說出來就得回應。
楊垣怡知道這是妙常嫂子先找個台階，讓局麵緩一緩，要是她們打算這麼辦，這一趟都不用來了。有沒有虞祺的附署，楊興武開了口，鹽州治理司來做這件事，下麵都沒人攔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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