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乾病房區大堂的空氣都似乎比彆處更凝重、更安靜,連人們的呼吸聲都放得極輕。徐舉一就在這片寂靜中,如同一滴水彙入了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深灰色手工定製西裝,腳下是擦得鋥亮的德比鞋。
然而,與這身華貴格格不入的,是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目光如電,銳利得仿佛能穿透空氣。
看似隨意地站在大堂中央,目光卻在不動聲色地進行著一場地毯式的搜索和甄彆著張倩的身影。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這位無法隱藏的不速之客。
在大堂角落,一個穿著清潔工製服、正拿著拖把慢悠悠拖地的中年男人,帽簷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動作看似笨拙而重複,但眼角的餘光卻始終鎖定在徐舉一身上。他已經觀察了一分二十秒。
當徐舉一的目光第三次掠過藥房窗口時,這個“清潔工”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身體微微側向牆角,對著衣領處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微型對講機,用隻有自己人能聽懂的低沉喉音發出了預警:
“各單位注意,東向三點鐘方向,此人眼神不對勁,正在賊眉賊眼地觀察下手目標,看穿著的行頭檔次不低,像是個‘行家’。”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注意注意,我剛才在門口瞥見,他似乎還有一名同夥,身材魁梧,肌肉結實,走路落腳很穩,是個練家子。
大家打起精神,注意安全。”
指令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無聲地在一個秘密頻道裡擴散開來。
坐在休息椅上的“病人家屬”發出了一個表示“收到”的暗號,然後抬起頭,用一個極其自然的伸懶腰動作,目光看似不經意地掃過徐舉一,感知範圍已經擴大了數倍。
藥房窗口裡,那個正在整理藥盒的藥劑師,手指停頓了半秒,然後拿起一個藥瓶,對著光線看了看,這個動作讓他可以通過玻璃窗的反光,清晰地觀察到徐舉一的全身。
電梯口,一個正要按下按鈕的西裝男,手指懸停在“關門”鍵上,側過頭,仿佛在等一個遲到的同伴,目光卻冷靜地評估著徐舉一的威脅等級。
整個大堂依舊安靜如初,人們各行其是,沒有任何異常。但空氣中,那張無形的大網,已經悄然張開,緩緩收緊。
這些,徐舉一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得真切。
敏銳聽力的徐舉一,即便對方刻意放輕了喉音,“小偷”“同夥”“練家子”這幾個詞,還是像細針似的紮進了耳朵裡。
他喉頭微滾,心裡忍不住泛起一陣苦笑。
也是,換做任何一個便衣,瞧見他這麼個穿定製西裝的人,不奔病房不找護士,反倒像鷹隼似的把大堂角角落落都剜了一遍。
再加上嶽鵬那家夥,一身腱子肉裹在黑色夾克衫裡,警惕淩厲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這倆組合,在不同的環境裡,被當成伺機摸進高乾病房的竊賊。
可沒辦法。一想到張倩那股子認死理的倔勁,為了攔著這丫頭闖禍,彆說被當成小偷盯梢,就是再大的險,他也得硬著頭皮冒。
隻是這焦灼像團火,在胸腔裡燒得他心口發緊,連呼吸都帶著點灼意。
偏偏這時,一陣尿意不合時宜地湧了上來。
剛才在監察室和嶽鵬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不少茶,後來一門心思擔心著張倩闖禍,愣是把解手的事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