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清晨，孫延召換上了便裝，與寧不缺領著十騎直奔澶州城東北方向的莊子。這一路上鳥語花香，陽光燦爛。
可孫延召卻沒有半分欣賞美景的心思，他始終低著頭，心事重重。自己想出的假死，如今看來，後續進展的極不順利。以姚恕寧折不彎的性子，又該如何說服他接受隱姓埋名遠走他鄉。今日若不順，明日可以把嫂子和鵝娘一同帶來，這樣或許……
正當此時，走在前頭警戒的夜梟突然喝道：“誰？誰在草叢裡？！”
前方一人高的草叢猛地一晃，隨即傳來了一陣窸窸簌簌的響聲。有人正向著草叢的深處跑去。
夜梟瞬間呈戰鬥隊形將孫延召護在中央。由於是秘密出行，絕不可讓人知曉他們的行蹤。寧不缺急著喊道：“快，追上去！”
夜梟精銳聽到號令，幾人策馬衝進了一人高的草叢，很快就把草叢中的人給圍在了中央。
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從草中傳出：“彆殺我，彆殺我，我就是路過的。”
孫延召指示道：“鬼鬼祟祟，先把人帶過來。“
夜梟有人下馬，把這人從草叢中給拉了出來。到了近前，孫延召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人臉上臟兮兮的，穿著破衣，赤著足，渾身上下好像一個乞丐。
幾人上前把這人的衣物給扒個乾淨，確認沒有任何的兵器藏在身上。
孫延召問道：“你是誰？為何在此地停留？”
這乞丐好像有些心虛，不太敢看孫延召的眼睛，怯生生地說道：“小的姓張，名火。本是住在牛家村的，發水把家裡淹了，這才無家可歸，四處流浪。小的實在餓得慌，聽到有馬蹄聲這才想要些吃食。”
“牛家村……”孫延召點點頭，“好像確實有這個麼地方。如今澶州城裡有賑災的粥鋪，進城吧，總比你一人在荒山野嶺要強得多。”
孫延召說罷，讓人給他一塊乾餅子，就要帶人離開。
那乞丐接過了餅子，突然說道：“謝大人！”
大人？孫延召勒住馬，目光驟然銳利起來。他不動聲色地掃過自己和手下——粗布麻衣，兵器掩藏，與尋常商隊護衛無異。都是為了今日出行特意喬裝打扮過的。
一個逃荒的農夫，在驚慌失措下，開口第一句竟是“謝大人”？
他翻身下馬，走到張火麵前，語氣平和：“這位老鄉，你看我們這身打扮，我這個年紀，像是當官的嗎？”
那張火愣住了，一臉的驚恐，“我……我不知。”
寧不缺察言觀色，瞬間就領會了孫延召的意思，是啊，他們十二人，各個都是便服，延召又年輕，直接開口喊大人，多少有些不合適。
而且據他所知，澶州附近也沒有這個喊大人的說法，遇到富貴人家的，一般都喊一聲員外、大郎、大官人。這人絕對有鬼。
“拿下他！”幾個夜梟如同虎狼般衝了上去，扭著胳膊送到了孫延召的麵前。
孫延召問道：“你說，你是牛家村的？那平日裡都是做什麼維持生計？”
張火說道：“小的以種地為生！”
“種地？來啊，用清水給他淨麵！”
一個夜梟士卒拿出水壺，在手帕上澆上清水往那人的臉上擦去。清水淨麵，露出的是一張雖憔悴卻難掩文弱白淨的臉龐，與風吹日曬的老農相去甚遠。
孫延召冷笑一聲，不等他辯解，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將其手掌強行攤開——掌心裡，皮膚細嫩，莫說老繭，連粗點的紋路都少見。
“好一雙‘種地’的手！”孫延召聲音冰寒，“你到底是何人？！”
這人支支吾吾的並不說話。孫延召與寧不缺來到一旁敘話。
“你怎麼看？”
“此人行跡可疑，莫非是刺客不成？”
“應該不是，看他兩腮消瘦，肚子空癟確實餓了數日，而且掌心光滑，沒用過兵器，更沒做過重活。”孫延召說道，“此人疑點重重，先把人帶回去。”
寧不缺衝著夜梟精銳點了點頭，張火還以為他們要殺了自己。
他渾身抖如篩糠，嘴唇哆嗦著：“我說！我說！”
極度的恐懼瞬間衝垮了他的心理防線，他癱軟在地，帶著哭腔嘶喊道：“彆殺我！求求你們告訴王英將軍……他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會往外說！我發誓！”
“王英？！”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在孫延召與寧不缺耳邊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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