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朝鮮漢城,天氣不佳。
晌午過後,打著"清君側"名號起兵,並順利攻入漢城的副元帥李適與他前兩日剛剛擁戴的"新王"興安君李瑅在諸多兵士的簇擁下,邁入了距離漢城不過數裡的校場,準備檢閱麾下士氣如虹的"軍隊"。
許是存著"從龍之功"的心思,在過去幾天的時間裡,竟有原本跟隨綾陽君李倧一同出逃的朝鮮官員陸續返回漢城,而正急著收買人心的李適對於這些"改換門庭"的官員也是分彆進行了封賞,儼然一副"千金買馬骨"的架勢。
站在校場中央的高台上,已是迫不及待換上蟒袍的李適與興安君李瑅並肩而立,舉目遠眺著校場中黑壓壓的人群。
相比較上個月在義州起兵時,李適麾下可謂是兵強馬壯,士卒們錯亂冗雜的喊殺聲震天動地,讓初次見識此等陣仗的興安君李瑅麵色慘白,險些跌倒在地,而稍遠些的官員們也是竊竊私語,還有人麵露激動之色,認為李適改朝換代已是板上釘釘之事。
不過對於從軍多年的李適和韓明璉等將校而言,此刻的心情卻是有些複雜。
放眼望去,校場中的士卒們雖是烏泱泱一片,頗有些遮天蔽日之感,但這些士卒的陣型卻十分混亂,身上所穿的甲胄更是參差不齊,還有那騎術不精的兵卒控製不住胯下的戰馬,在軍陣中左衝右撞,險些鬨出自相踐踏的亂象。
"哎,烏合之眾.."
默默與身後的韓明璉交換了一個眼神,李適便忍不住輕歎了一句。
以他的見識,自是能夠瞧出校場中的這些"烏合之眾"大多是地方上常年疏於操練的民夫青壯,主動加入他的麾下,也隻是為了能夠吃飽肚子,吃幾頓飽飯罷了。
這樣的兵卒到了生死相搏的戰場中,非但發揮不出半點戰鬥力,且極有可能因"未戰先怯"而影響到自己麾下精銳的士氣與鬥誌。
"演武吧。"
雖然心中腹誹不已,但李適臉上卻不動聲色,反倒是揮手朝著不遠處的副將吩咐了一句,隨即便與忐忑不安的"興安君"李瑅共同落座,眼神冰冷且嘲弄。
幾日前,他在以"清君側"的名義攻陷漢城之後,正愁不知該以何等名義向平安道和鹹鏡道等地方官員發號施令,募集糧草輜重的時候,這原本跟隨李倧一同出逃的"興安君"李瑅便秘密返回了漢城,主動與他取得了聯係。
這興安君李瑅雖與李倧年齡相仿,但卻是昔日朝鮮宣祖之子,與去年被廢的"光海君"李琿乃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算是與"王室"關係最近的宗室。
在麾下謀士的建議下,他果斷選擇擁立"興安君"李瑅為王,並以李瑅的名義向朝鮮各地發布旨意,將倉皇逃出漢城的李倧定性為發動叛亂的"逆賊";而李瑅則是按照"兄終弟及"的方式繼承朝鮮王位。
當然,他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如此大費周章的從義州起兵,一路打到漢城,自然不隻是為了推翻李倧的統治,重新擁立一名李氏宗室為王這般簡單,而是打算效仿朝鮮太祖李成桂,先以軍權控製朝堂,最後在時機合適的時候將前朝君主取而代之。
到了那時候,失去全部作用的興安君李瑅或許便會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一病不起,成為史官手中的寥寥幾筆...
"為殿下演武!"
很快,人滿為患的校場中便再度響起了山呼海嘯之聲,原本混亂不堪的士卒們也在各自將校的約束下,勉強排列成軍,並有模有樣的揮舞著手中兵刃。
此時此刻,這些或許在一個月前還隻是麵朝黃土的莊稼漢們終於有了一絲"兵卒"的模樣,讓麵色緊繃的李適和韓明璉等將校也隨之輕輕頷首,眼中的不滿緩和許多。
"殺!"
"殺!"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一波接著一波,但深知這些士卒真實樣貌的李適卻沒有半點興趣,勉強瞧了幾眼之後,便在"興安君"李瑅及諸多官員敬畏的眼神中走下了高台,麵色凝重的詢問著早已在此等候的親兵"外麵的形勢怎麼樣了?"
"張晚及其餘勤王的將領到哪了?"
李適雖然與朝鮮都元帥張晚攏共沒有打過幾次交道,但對於這位功勳卓著的老將內心卻是充滿了忌憚,不敢有半點的掉以輕心。
時至如今,他早已經得到消息,昔日李倧出逃漢城的時候,身旁可是有足足兩萬餘江原道的兵馬保護,而且後續趕來勤王的部隊還在陸續集結中,就連早已處於他控製下的平安道和鹹鏡道,這兩日也陸續有"義軍"出現,讓他頗有些焦頭爛額之感。
他知曉,一場足以徹底決定他命運的"決戰"即將到來。
"回將主,根據咱們探子的消息,張晚已是在慶尚道和全羅道集結了五萬餘軍隊,正在趕來京畿的路上.."
迎著李適驟然冰冷的眼神,身材魁梧的親兵小心翼翼的回稟道。
"沈器遠呢?"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李適神色複雜的道出了一個有些拗口的名字。
此人與他相識多年,並一同參與了"仁祖反正",推翻了光海君李琿,擁戴綾陽君李倧即位。
數月前,沈器遠因不滿金瑬,李貴等人專權,被排擠出了朝廷中樞,發配至忠清道任職。
上個月他在下定決心起兵之後,便第一時間致信沈器遠,希望能夠得到這位多年好友的相助,隻可惜一直未能收到回應。
"據探子所說,沈器遠已經被提拔為漢南都元帥,節製統率忠清道的兵馬,聽從都元帥張晚的調遣.."
親兵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李適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就連空氣中都充斥著讓人不適的肅殺和窒息感。
他的這位老友,終究還是選擇了"勤王",與他站到了對立麵。
"做好準備吧.."
"估摸著就是這兩天了.."
不知過了多久,李適終是自恍惚的思緒中回到了現實,並朝著不知何時站在他身旁的韓明璉吩咐了一句。
恰逢此時,校場中原本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也漸漸趨於平靜,唯有低垂的穹頂愈發暗沉,宛若大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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