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莫將軍府壽宴……
風雪更急了,仿佛要將這滿園的痕跡都徹底掩埋。
夜色如墨,王府內院靜得隻剩下風雪敲窗的聲響。
雲可依蜷縮在錦被裡,眉頭緊蹙,額上沁出細密的冷汗。
夢魘如附骨之疽,將她拖入無邊黑暗——無數披頭散發的鬼影圍著她,胸口插著箭羽的、脖頸淌著血的,都是雲可依親手了結的忠臣模樣。他們麵目猙獰,嘶吼著向她索命,刀刃上的寒光刺得她睜不開眼。
“拿命來……雲可依……我們死的好冤……”
“不是我……”
雲可依在夢中搖頭,聲音破碎,“都是蕭天佑的安排,我沒有辦法……我不是故意的……”
鬼影的刀劈麵而來,她嚇得渾身一顫,卻見老皇帝與皇後的身影立在鬼影之後,眼神冰冷如霜。
“殺人女魔頭!你還敢狡辯……”
皇後的聲音尖利如錐,“你這種沾滿鮮血的人,怎配站在慕寒身邊?”
“愛他就該放開他,”老皇帝的聲音沉沉壓下來,“彆耽誤了他的前程,更彆拉著他與你一同墮落。你本就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不……不是的……”
雲可依拚命搖頭,淚水浸濕了枕巾。
絕望中,雲可依指尖胡亂摸索,竟觸到枕下那柄隨身攜帶的匕首——那是北疆軍營裡用來防身的舊物。
“我有罪……”
寒光一閃,雲可依迷迷糊糊地抬手,尖銳的刀鋒沒入了自己的手腕。
“唔……”
痛楚讓雲可依低吟一聲,卻沒能掙脫夢魘的桎梏。
此時,蕭慕寒推門而入,借著廊下的月光,一眼便望見了那抹刺目的紅。
錦被已被血浸濕了一片,雲可依的手腕垂在床邊,鮮血還在汩汩往外湧。她雙目半睜,眼神渙散如霧,嘴唇翕動著,不知在說些什麼。
“依兒!”
蕭慕寒的心臟驟然縮緊,幾步衝過去將雲可依抱起,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
“血?你的手?”
蕭慕寒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目光死死釘在雲可依淌著血的手腕上,那道口子又深又長,殷紅的血珠正爭先恐後地往外湧,順著蒼白的皮膚蜿蜒成觸目驚心的痕跡。
“彆怕……我給你包紮……彆怕……依兒……”
蕭慕寒幾乎是踉蹌著衝向櫥櫃,手指因為慌亂而在櫃門把手上滑了一下,才猛地拽開櫃門抱出醫藥箱。
消毒水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蕭慕寒擰開瓶蓋的動作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棉簽碰到傷口時,雲可依幾不可聞地哼唧了一聲,那細微的聲響像針一樣紮進蕭慕寒心裡。
“弄疼你了……對不起……”
蕭慕寒咬緊牙關,壓下喉嚨口的哽咽,小心翼翼地用藥酒清創,再一層層纏上紗布。指尖觸到雲可依微涼的皮膚時,心疼像潮水般漫上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可蕭慕寒隻能更輕、更慢地動作,仿佛稍一用力就會碰碎眼前這個脆弱的人。
包紮到一半,雲可依的頭輕輕歪向一邊,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終究抵不過濃重的倦意,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眉頭卻依舊蹙著,像是在做什麼不安穩的夢。
“睡吧,睡著就不疼了……”
蕭慕寒停下動作,俯身凝視著雲可依蒼白的臉,聲音低啞得像蒙了層霧。
“依兒,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
話音未落,蕭慕寒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雲可依交疊在腹前的另一隻手。那隻手的手腕、指節上,竟散落著好幾道深淺不一的疤痕,有的已經淡成了淺白色,顯然是舊傷,有的還帶著新鮮的紅印。
“這麼多傷口……我平日怎麼沒有發現……都怪我……沒有陪在你身邊……”
一瞬間,蕭慕寒感覺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密密麻麻的疼順著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
蕭慕寒伸出手,指尖懸在那些疤痕上方,卻遲遲不敢落下,眼底翻湧著難以言喻的憐惜與痛楚,濃得化不開。
翌日
清晨……
天剛蒙蒙亮,窗紙上透進幾縷清淺的晨光,雲可依從夢中醒來。身側的被褥早已涼透,偌大的房間裡靜悄悄的,隻剩她一人。
“怎麼……沒人?”
雲可依緩緩起身,赤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走到門邊輕輕拉開房門。
門外,青衣和青竹正端著描金的洗漱托盤候著,見雲可依出來,二人恭敬地屈膝行禮:“王妃醒了。”
青衣和青竹端著托盤走進房內,將銅盆放在梳妝台上,熱水冒著嫋嫋的白汽,裡麵浸著擰乾的巾帕。
雲可依說道“我不是王妃……彆這樣叫我……”
青衣說道“王爺吩咐的,我們一定要稱呼您為王妃……”
青竹取過梳子,輕柔地梳理著雲可依散開的長發,青衣則一旁調好了胭脂水粉。
“王妃……屬下為您梳個漂亮的發髻……讓您今晚驚豔全場……”
銅鏡裡映出雲可依略帶惺忪的臉,她抬手揉了揉眼角,輕聲問:“蕭慕寒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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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天不亮就去軍營了。”
青衣一邊答著,一邊取過一支白玉簪子。
“王爺說,軍中有些事務要處理,很快就回來。還特意吩咐了,今晚要去莫將軍府赴壽宴,讓我們先給您梳洗打扮。”
雲可依“嗯”了一聲,任由她們擺弄。
半個時辰後……
銅鏡裡的雲可依已換了模樣:一身天青色的蹙金繡裙,裙擺上繡著細密的纏枝蓮紋,隨著動作流轉著微光;長發綰成溫婉的垂掛髻,斜插一支點翠步搖,走動時流蘇輕輕搖曳;臉上略施薄粉,唇上點了胭脂,原本清麗的眉眼添了幾分明豔,瞬間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王妃真美……”
剛梳妝完畢,青衣便吩咐小丫鬟端來了早膳。
紫檀木的食盒裡擺著幾樣精致的點心,還有一碗溫熱的燕窩粥。
“王妃……您的早膳已經準備好了……”
雲可依坐下,見青衣和青竹垂手站在一旁,便笑著招手:“你們也坐下,一起吃吧。”
二人連忙擺手:“這不合規矩,王妃,您先用。”
“規矩哪有舒心重要。”
雲可依拿起玉勺,卻沒動。
“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你們陪我一起。蕭慕寒不在,不用這麼拘禮。”
見二人仍猶豫,雲可依故意把勺子放下,佯作賭氣:“你們要是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青衣和青竹對視一眼,終究拗不過她,隻得謝了座,在桌旁的小凳上坐下,陪著雲可依一同用了這頓早膳。
“好吧!王妃……我們聽您的……”
“這才對啊!”
晨光透過窗欞,落在三人身上,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倒添了幾分尋常人家的暖意。
粥碗裡的熱氣氤氳著,模糊了雲可依低垂的眉眼。
雲可依用玉勺輕輕攪動著燕窩粥,忽然抬頭問:“蕭慕寒……平日裡愛吃些什麼?”
青衣正夾起一塊芙蓉糕,聞言答道:“王爺不挑嘴,但格外愛吃後廚做的水晶蝦餃,尤其是剛蒸好的,燙嘴時吃著最香。”
“水晶蒸餃……嗯……那他作息呢?”
雲可依又問,目光落在青竹捧著的醬菜碟上,“是不是總睡得很晚?”
青竹點頭:“是的,王爺向來起得早,卯時就去演武場,除非處理公文到深夜,否則極少貪睡。一年前,剛回京城到現在,王爺還總保持著在北疆的習慣,天不亮就披衣起身,說睡不著。”
雲可依握著勺子的手緊了緊,輕聲道:“你們……是一直跟著他的?”
“算是吧。”
青衣放下筷子,語氣恭敬了些,“我們是王爺培養的女暗衛,在北疆時就貼身跟著,一年前才隨王爺一同歸京。”
“北疆……”
雲可依喃喃重複著這兩個字,指尖有些發涼。
“他在北疆那三年,是不是很辛苦?”
青竹的聲音低了些:“是。北疆苦寒,冬天能凍裂石頭。王爺既要訓練暗衛和軍隊,又要親自探查敵情,好幾次深入敵營,回來時身上都是傷。有一回遇著大雪封山,他帶著小隊在山裡困了七天,靠吃雪和乾肉才撐下來……”
後麵的話,雲可依沒再聽清。她隻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悶得發慌。
“原來……他一路走來,比我想象的還要艱辛……”
雲可依離開北疆來京城的這三年,原來蕭慕寒是這樣過的。
蕭慕寒在冰天雪地裡浴血奮戰,在刀光劍影裡掙下如今的攝政王地位,而她呢?她卻投靠了蕭天佑,做了那麼多糊塗事,甚至……差點成了傷害他的利刃。
“如果……我一直在北疆陪著他……多好……”
粥已經涼了,雲可依卻渾然不覺。
雲可依望著銅鏡裡那張被精心打扮過的臉,忽然覺得這滿身的華服與精致,都像是在嘲笑自己。
“真是……可笑啊……”
這樣的她,又怎麼配得上蕭慕寒那份沉甸甸的、穿越了風雪與硝煙的愛?
“王妃?”
青衣見雲可依出神,輕輕喚了一聲。
“嗯……”
雲可依回過神,勉強牽起嘴角,將碗裡剩下的粥喝完,隻是那滋味,怎麼嘗都帶著些澀。
“王妃,怎麼了?”
“我沒事……”
暮色四合,蕭慕寒一身玄色騎裝,翻身下馬時帶起一陣風塵。
徐伯在門口迎接“王爺回來啦……”
“嗯……”
“王妃醒了嗎?”
“醒了……一切安好……”
蕭慕寒闊步邁入王府,褪去沾著寒氣的外袍,徑直去了淨房。
溫熱的水汽氤氳開來,洗去一身疲憊與征塵,換上常穿的月白錦袍,他才緩步走向庭院。
抬眼望向院中的老槐樹,枝葉微動間,他沉聲問:“王妃在哪?”
樹影裡傳來低低的回應:“回王爺,王妃在後花園喂魚。”
蕭慕寒頷首,轉身往後花園走去。遠遠便見蓮花池邊立著一抹淺碧色身影,雲可依正側頭與青衣、青竹說著什麼,指尖撚著魚食,時不時往池裡拋撒,引得錦鯉爭相躍出水麵,濺起細碎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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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慕寒走近的腳步聲驚動了三人。
“王爺……”
“你們先退下……”
“是……”
青衣、青竹對視一眼,悄然退到五十步外,遠遠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