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西湖的景色,美得如同夢境。
幾盞橘黃色的路燈在蜿蜒的堤岸上投下溫暖而孤獨的光暈。
湖水宛如一塊巨大的墨玉,倒映著天上的點點繁星和遠處城市闌珊的燈火。
隨著夜風輕柔的呼吸,蕩漾開細碎而夢幻的銀波。
岸邊的垂柳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枝條低垂,如同情人溫柔的手,拂過水麵,也拂過夜行人的心尖。
沿著楊柳依依的堤岸,葉少風和朱依琳並肩緩緩走著。
腳下的青石板路承載著千百年的故事,帶著微涼的觸感。
四周靜謐得能聽見彼此清淺的呼吸,湖水拍岸的輕響,以及微風穿過柳葉的簌簌聲。
這寧靜之中,卻醞釀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粘稠而甜蜜的氛圍。
如同空氣中彌漫的淡淡水汽與草木清香,曖昧而不自知地纏繞著兩人。
起初,是劇本。
畢竟,這是他們走出來的“正當理由”。
兩人各自述說著對劇本的理解。
說著說著,朱依琳感受到了不一樣。
女人輕聲開口,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柔和:“冷老師,你對‘女兒國’這一難的理解,真的很獨到。
尤其是唐僧麵對女兒國國王時,那份既要持守戒律清規,又難免動了一絲凡心的掙紮,你覺得……”
她微微側頭,月光在她精致的下頜線上流淌,“這份掙紮的根源,是佛心動搖的恐懼,還是……對人間至情的敬畏?”
葉少風沒有立刻回答。
他享受著這份寧靜,也享受著與這位聰慧絕倫的女子探討藝術的愉悅。
他沉吟片刻,目光投向深邃的湖麵:“我想,或許兩者都有。佛說慈悲,慈悲便是大愛。
女兒國國王的深情,純粹得不染塵埃,這份情本身,便是一種‘真’。
唐僧的掙紮,或許並非全然抗拒這‘情’,而是抗拒自己被這‘真’所打動後,可能產生的‘執’。
佛懼執念,但情之一字,往往起於真,陷於執。
這其中的分寸……才是真正的劫。”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洞見。
朱依琳聽得入神,眼中異彩連連。
她沒想到葉少風的理解如此透徹,直抵人性的幽微之處。
“說得好!‘起於真,陷於執’……”
她細細咀嚼著這句話,仿佛觸摸到了角色更深層次的靈魂。
“那依冷老師看,女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這份孤勇,是‘癡’,還是‘慧’?”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葉少風輕聲吟誦,轉過頭,對上朱依琳在月光下越發清亮的眼眸。
“但正是這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孤勇,這份不求結果、隻問本心的純粹,才讓她成為了最獨特的‘情劫’。這不是癡傻,而是……一種勘破世事後的選擇。
她選擇燃燒,哪怕隻是刹那芳華。
這是大勇,亦是至情至性。
朱老師,您在演繹時,可以把那種舉重若輕的深情和明知無望卻依舊雍容的氣度,演繹出來。”
他的話語,既是探討,也是真誠的讚美。
朱依琳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顆石子,漾開層層漣漪。
她從未被一個人如此精準地理解過對角色的把握。
這份共鳴帶來的欣喜,讓她臉頰微燙,嘴角的笑意加深,如同月下綻放的幽蘭。
話題,便從角色,自然而然流淌到了人生。
“冷老師似乎對佛理人情,都頗有見地?”
朱依琳帶著一絲好奇,試探地問道。夜風似乎稍稍轉涼,她無意識地輕輕抱了抱手臂。
“見地談不上,”
葉少風謙遜一笑,目光深邃。
“隻是覺得,人活一世,無論是追求大道,還是沉溺紅塵,能守住一份‘真’,便不算虛度。
就像這西湖水,千百年來,映照過多少悲歡離合,卻始終澄澈,因為它本真。”
他頓了頓,看向朱依琳,“朱老師呢?在熒幕上演繹了那麼多離合悲歡,您覺得最珍貴的是什麼?”
朱依琳迎著夜風,微微眯起眼,仿佛在思索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
片刻,她輕聲說:“或許是……‘遇見’吧。
遇見一個值得傾注所有情感的角色,遇見一群誌同道合的同路人,”
她的聲音更輕了,幾乎融入風中,“也遇見……能真正讀懂你演繹背後那份心意的人。”
說完,她似乎覺得有些過於直白,微微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一陣更涼的夜風貼著湖麵吹來,帶著深秋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