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念弟和引弟嘰嘰喳喳的引領下，葉少風三人很快穿過了村中狹窄泥濘的小路，停在了一處低矮的土牆院前。
眼前的景象讓他們的心再次沉了沉。
那所謂的“院門”，簡直是對“門”這個概念的嘲諷。
它由幾塊早已腐朽變形、顏色黢黑的爛木板勉強拚湊釘合在一起，上麵布滿了蟲蛀的孔洞和深深的裂痕。
門軸處歪歪扭扭，似乎一陣稍大的山風就能讓它徹底散架，化作一堆柴火。
透過寬大的縫隙，能清晰地看到院落內的景象：雜亂、泥濘、破敗。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潮濕泥土、柴火灰燼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氣息。
“大哥哥，這就是我家！”
念弟指著那門，語氣裡帶著孩童的天真，並無太多窘迫。
在小孩子有限的認知裡，對於貧窮這兩個字並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
話音未落，院子裡便傳來一個清脆卻帶著一絲疲憊與煩躁的女聲。
“念弟！不是讓你帶著引弟在外麵多玩會兒嗎？怎麼這麼早就跑回來了？彆添亂！”
語氣裡是當家女孩特有的埋怨。
伴隨著“吱呀”一聲刺耳的呻吟，那搖搖欲墜的木板門被從裡麵拉開。
一個少女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看清少女的瞬間，葉少風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和驚豔。
少女約莫十七八歲，身材苗條，麵容姣好，眉目如畫，尤其是一雙杏眼，黑白分明，清澈靈動。
仔細看去，她的五官輪廓與呂小潔頗有幾分神似，隻是線條更顯青澀柔和，帶著未經世事的純真，同樣楚楚動人。
她梳著兩條烏黑油亮的麻花辮，垂在略顯單薄的胸前，隨著她開門的動作輕輕晃動。
少女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打著幾塊細密補丁的格子布外衣。
下身是一條同樣舊色的藍布褲子。
這身打扮……葉少風目光微凝——他認得！
這分明是呂小潔曾經在大學裡穿過的那套衣服！
隻是如今卻穿在了眼前這略顯稚嫩的少女身上。
雖然衣服破舊，卻也無損少女本身的清麗。
少女的目光原本帶著責備，掃向念弟引弟。
但——當她的視線越過兩個妹妹，落在門外站著的陌生人身上時，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尤其是——為首那個身材高大挺拔、氣質卓然、麵容英俊得如同電影明星般的年輕男子！
不知為何，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呂小玉隻覺得呼吸一滯。
大腦瞬間出現了片刻的空白。
下一刻，少女終於反應過來了。
她清澈的杏眼瞬間瞪得溜圓，小嘴微張。
一抹紅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她纖細的脖頸迅速蔓延到耳根，最終覆蓋了整個臉頰！
那紅暈在灰撲撲的院子背景襯托下，顯得格外鮮明動人。
慌亂取代了方才的責備，她下意識地攥緊了門板邊緣，指節微微發白。
女孩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和磕絆：“你……你……你們找誰？”
這突如其來的驚豔和陌生感，讓她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二姐！”
引弟像獻寶一樣，高高舉起手裡那張被攥得有些皺巴的大白兔奶糖紙。
小女孩聲音帶著雀躍，“這位大哥哥是來找大姐的！他可好了，還給我們大白兔吃呢！”
糖的甜蜜還留在舌尖，讓她對這位“大哥哥”充滿好感。
“啊？找……找大姐的？”
被稱為二姐的少女——呂小玉明顯愣了一下。
她疑惑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葉少風臉上，帶著探究。
然而，隻短短一瞬的疑惑之後，呂小玉像是猛地想到了什麼！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幾乎要滴出血來。
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
她結結巴巴，聲音拔高了一個調：“你……你……你是……葉少？！”這個名字，她曾在姐姐的信件和偶爾的羞赧低語中聽過無數次，姐姐描述過他如何英俊不凡，如何氣宇軒昂……
此刻真人就在眼前，竟比想象中還要耀眼！
“不錯。”
葉少風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化解著她的緊張，“你既然是她們的二姐，那你一定就是小玉了？”
他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嗯嗯！是…是我！葉…葉少！快，快請進！”
呂小玉如夢初醒，慌亂得手足無措，連聲招呼。
女孩的身體下意識地讓開門口狹窄的空間，臉上火燒火燎，心跳如擂。
一隻小鹿在胸口亂撞。
緊接著，她像是才想起來最重要的事。
她猛地轉頭朝院內堂屋方向喊道，聲音帶著激動：“大姐！大姐你快出來呀！葉少來了！葉少來了！！”
“啊？！”一聲短促而清晰的驚呼從堂屋裡傳出，帶著濃濃的驚詫。
幾乎是同時，一個穿著素白粗布上衣、深藍色褲子的纖瘦身影快步衝了出來。正是呂小潔！
她顯然剛剛在忙碌什麼，額角還帶著細密的汗珠，一縷發絲黏在頰邊。當她看清站在院門口，如同天神降臨般出現在這窮鄉僻壤的葉少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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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那雙總是帶著堅韌和聰慧的眸子裡，此刻盈滿了不敢置信的震驚。
她的心裡瞬間湧起的巨大委屈，以及一絲壓抑不住的欣喜。
淚水不受控製地在她眼眶中迅速彙聚。
“少風……你……你怎麼來了？”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極力壓抑著翻湧的情緒。
女孩目光緊緊鎖在葉少風身上，仿佛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了。
“怎麼？不歡迎我來看看你？”
葉少風笑著反問，語氣輕鬆，試圖緩解她瞬間爆發的情緒。
他邁步走進破敗的小院，目光不著痕跡地快速掃過四周。
低矮陰暗的土坯房，角落裡胡亂堆放的柴草，晾衣繩上打著層層補丁的舊衣……處處透著赤貧的痕跡。
而在院子角落，幾個年紀不一的女孩正怯生生地探頭張望，其中一個最小的男孩約莫三四歲，臉上掛著鼻涕，緊緊拽著姐姐的衣角。
男孩躲在一個稍大點的女孩身後，隻露出一雙好奇又畏懼的眼睛看著他們。
“當然不是！我隻是……隻是太意外……太……”
呂小潔語無倫次，連忙用手背抹了下眼角，強擠出一個笑容。
“芊芊姐，你也來了！快請進！這位姐姐也請進！”
她努力平複心情，招呼著葉芊芊和柳紅，但那微微顫抖的手指和泛紅的眼尾，泄露了她內心的洶湧波瀾。
葉少風的突然出現，像一道刺破陰霾的強光，瞬間照亮了她被巨大悲痛和沉重現實壓得喘不過氣的世界，帶來的衝擊難以言喻。
這一刻，呂小潔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安全感。
她的王，來了。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無論發生再大的災難，她再也不需要獨自去扛。
“小潔，不給我介紹一下你的弟弟妹妹們嗎？”
葉少風的目光溫和地掃過院子裡那些怯生生的孩子們，試圖用輕鬆的話題轉移悲傷的氣氛。
“啊，對！少風，我來給你介紹。”
呂小潔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
她拉過還處在震驚和羞澀中的呂小玉，“這是二妹，小玉。”
依次指向那幾個女孩：“這是五妹招娣，這是六妹盼弟，這是七妹來弟。念弟和引弟你已經認識了。”
最後，她轉身，從稍大的女孩身後，輕輕拉出那個一直躲藏、掛著鼻涕的小男孩，用袖子溫柔地擦了擦他的臉，“這是我弟弟，呂小陽。小陽，快叫哥哥！”
“哥哥好！”
呂小陽的聲音奶聲奶氣，帶著孩童特有的怯懦。
“哥哥好！”
其他的女孩們也怯生生地跟著小聲喊道，聲音如同山澗清泉，在這破敗的小院裡流淌。
“哎，好，好！你們好！”
葉少風臉上綻開燦爛的笑容，一一回應著這些純真的問候。
他走上前，高大的身軀自然地蹲下，讓自己的視線與小男孩齊平。
有力的大手帶著溫和的熱度，輕輕撫上呂小陽略顯枯黃的頭發，動作極其輕柔，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看著小男孩懵懂又帶著點畏懼的眼神，葉少風心中泛起複雜的憐惜。
他抬眼看了看呂小潔，又掃過圍在身邊的這一群如花骨朵般的女孩們，半是感慨半是玩笑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