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老太爺耳朵動了動,眼睛睜開一條縫,嘆息道:“你想哪兒去了,國安諾大一個康國都治理得了,難道會查不清後宅裡的小案子?你這般處處阻攔,瞧在外人眼裡,還道是心虛呢。”
左老太太驚駭地睜大眼,臉上褶子都被撐平不少,顫顫巍巍道:“你我夫妻三十餘載,竟會疑我?”
她將柺杖往旁邊一扔,兩手叉腰氣勢洶洶:“你今兒個要是不把話說清楚,老身就跟你沒完!”
左老太爺無奈掏了掏耳朵,聽著耳邊老妻連珠炮似的喋喋不休,重新將眼睛闔上,換個舒適的姿勢,繼續眯著。
……
左滴帶著秋菊,打算直接去看祖父,結果剛走到偏院,就聽到內院傳來祖母的憤怒咆哮。
她頓住腳步,心中犯嘀咕,這會兒進去豈不是正好撞在槍口上?
本想著先回去,過會兒再來,餘光瞥見有個白色身影蹲在地上忙忙碌碌。
左滴心中好奇,走近瞧,發現原來是祖母身邊的沈姨娘,她手裡拿著把小鋤頭,正蹲在角落裡翻土。
“沈姨娘,您這是作甚?”左滴看了一會兒,見她只是全神貫注,忍不住出聲問道。
沈姨娘聽到聲音,慢慢抬頭,看到是六小姐,臉上一抹輕笑:“陪老太太過來的,老太太要跟老太爺談事情,奴婢就自行找點事做,也好避開。”
左滴聽她一口一個奴婢,想到之前的疑問,便對秋菊道:“你先回吧,我跟沈姨娘聊聊天,橫豎沒別的事。”
秋菊應下,將手裡拿的外袍擱在石凳上轉身離開。
沈姨娘扶著腿站起來,輕拭額上香汗:“六小姐莫要過來,免得弄髒鞋襖,奴婢過去敘話便是。”
左滴沒強求,坐在花亭裡等她過來。
沈姨娘將身上浮土拍乾淨,又拿帕子淨手,後施施然走過來,舉手投足從容淡定,瞧上去分外賞心悅目。
“沈姨娘好興致,這麼冷的天還來培土。”
“叫六小姐見笑了,奴婢平時就愛擺弄些花花草草,一時手癢。”沈姨娘神色淡淡。
左滴抽抽鼻子,面露訝色:“難怪沈姨娘身上的香味這般好聞,淡雅別緻。”
沈姨娘從腰間解下一個香包,遞給左滴:“自己閒來無事配的,六小姐喜歡就拿去。”
左滴不好意思道:“只是說說而已,怎能真收下。滴兒只是想到孃親不喜濃香,若沈姨娘有多餘的,滴兒便厚著臉皮替孃親討要。”
沈姨娘不以為意,收回荷包,歉意道:“是奴婢想岔了,怎能將用過的香包送給大夫人。改日奴婢做個新的,給東跨院送過去罷。”
左滴感激笑笑:“有勞沈姨娘了。對了,”她忽的話鋒一轉,狀若不經意道,“沈姨娘為何總稱奴婢?卻是平白矮人一頭。”
沈姨娘面色微變,彷彿沒想到她會有此問,臉上浮現一絲苦澀:“身不由己罷了,做奴婢還是做姨娘,橫豎不過老夫人的一句話。”
語畢她欠欠身子,輕聲道:“六小姐想必是來探望老太爺的,您且進去吧,奴婢告退。”
左滴看著她輕飄飄的身子,彷彿一陣風便能颳走,心中不由閃過一絲憫意。
所謂身不由己,大抵就是像她這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