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洛京後,我會主動請旨下江陵勸降。”沈遐洲道。
王靜姝訝然望向他,只覺得郎君好像在不覺間就成熟了不少,可她仍舊有些不解。
沈遐洲捏了捏她手,沒有多說什麼,他在賭這由他母親主導,但猝然而起的戰事非丹陽王當下所願,他要知道與丹陽王合作的人到底是誰?是誰為丹陽王留在洛京的人隱瞞了蹤跡,又是誰透露了他與女郎的行蹤?
直覺告訴他,這非常重要。
與此同時,洛京的某處寺院廂房。
素雅的屏風後,一女郎敞衣而臥,面龐潮、紅不已,身姿也不斷扭動,床旁散落著飲後的酒壺還有各色的粉末。
若是好此物的人許是能一眼認出,這是五石散。
女郎沉浸在藥物帶來的潮動中,自來溫婉秀氣的臉上,顯出不同平日裡的豔麗,那湧動的熱潮漸漸散去,她只略披上一層輕紗,撈了一旁的靶鏡對照,染了丹蔻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龐,既迷醉自己更光耀的肌膚,又扭曲地怒恨。
怒恨那令她再也離不開藥物的沈三郎,也嫉恨被沈三郎維護的王靜姝。
就因她的出身嗎?憑何人人都看不起她?
她目中神色幾多扭曲,並不再多披外衣地向屏風外走去,一層輕紗根本遮不了什麼,幾欲赤、身的玲瓏曲線顯露無疑。
屏風外竟還坐了一人。
那人也不知聽了多久這女郎的自我扌無慰,他容情淡淡,似如尋常,此刻笑得也溫雅柔和,並不多瞧地請她坐下:“陶娘子。”
陶然便笑著施禮:“阿然謝過殿下配的藥方。”
她初食五石散時,並無不妥,發散了即可,可往後的幾日,她常感到心裡難受,尤其想再服食五石散,那種渴求摧毀了她的理智,難耐得她抓破了自身的肌膚。
她控制不住地再用了那日沈三郎餘留下來的五石散,她控制著用量,她知曉這種藥物只要使用得得當,非但沒有壞處,還有益於自身。
然而,沈三郎餘留下來的那些五石散,不過幾日的功夫就用盡,她不得不向外尋。
問題也出在了這,不對,不對,每一份能買得的五石散配方都不對,她瘋魔了似的食用各種五石散,尋著能壓下她心底渴求的那份配方,她肌膚泛起了大大小小的紅斑,甚至在蛻皮,猶如癩皮狗般難看。
她忍受不了自己不人不鬼的模樣,嘶聲尖唳,不敢再踏出房門,心底怨恨更甚,可也是這時,惠王尋上了她,道能幫她。
她珍惜極了這一身難得恢複並更甚往日的肌理,她放、蕩又大膽地在惠王跟前展示著自己的魅力,一禮行得全然不同在外的神女形象,極盡嫵媚地在惠王身旁跽坐:“阿然還要感謝殿下令我父親能有機會調至下邳。”
下邳雖仍舊比不上荊州等地,但經瀆水,據下廣陵,也可與長江另一側的南地形成威懾,她父親日後再也不用在邊地受各種世家鉗制,不得升遷地與蠻人作戰,經此一役,以她父親為首的寒門武將必然受到提拔,成為拱衛皇室的一支勢力。
早前,她只想依附長公主,一心嫁與沈三郎,可沈三郎待她過於無情,且回想往日種種,加之父親來信的提點,她才恍然驚覺,她竟從未離開過惠王的幫助,無論是拜訪名士時的順水推舟,還是之後擴大神女讖緯的提點,若非這些,她絕無可能在沒有與沈三郎的親事前提下,令長公主有理由想起提拔她父親。
而拱衛皇室,從來非只有長公主一人,惠王殿下也可,她父親也可為惠王殿下所用。
她為惠王斟茶遞向。
惠王笑笑,覺得陶然還不算蠢。
他無疑是選擇了站在世家一方,可同樣的,他與長公主一般,日後也會需要可鉗制世家的力量,故而,他同樣會不留餘力地扶持寒門武將,他暫時舍棄的是南地的世家。
王娘子固然動人,可在諸多勢力中,唯有成為誘餌,還是極好的誘餌,丹陽王便因咽不下胸中悶氣,派了人來擄掠她。
他引導了這場刺殺,料理了所有能與丹陽往傳信的衛士,丹陽王能收到什麼資訊全在他想讓其知道什麼。
他本該在刺殺後,先假借其衛士傳出訊息,令丹陽王率先起勢,打朝廷個措手不及,可三郎不愧是三郎啊,即便明將刺殺的苗頭指向了自己的母親,也能不忘懷疑旁人,寧願將先手送至長公主手中,如此封了他之後的動作不說,還將大司馬請了回來。
惠王無聲地嘆了口氣,抿了一口茶,他該想想如何將大司馬一同料理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