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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節

被俘,已成定局,就迫不及待地發表檄書。檄書中的一段關鍵性的文字說:“藝祖造邦,千齡而符景運;皇天佑宋,六葉而生眇躬。”明確地宣稱帝位應由自己繼承。

趙士佑十分洩氣,他對張所說:“既然八七侄已有稱帝之志,便決無發兵之意,不如且回南京。”他稱呼趙子崧還是按皇族的排行。張所說:“他既有稱帝之志,尤須前去勸諭。”趙士佑事實上也聽到過自己的五世祖篡位的傳聞,說:“我去勸諭,尤為不便。”張所卻堅決不允,說:“挽救大宋江山,承宣身為帝胄,豈能袖手旁觀!”承宣是趙士佑的官名簡稱,按宋時習慣,人們對宗室不稱姓。趙士佑說:“八七侄為人剛決,恐非自家們所能勸諭。”張所嘆息說:“社稷危於累卵,便是我不去,承宣亦不可不去!”在張所的激勵下,趙士佑終於繼續同行。

徽猷閣直學士趙子崧是二十一年前的進士,論年齡其實還比趙士佑大兩歲。他憑藉自己的學業,在平等競爭的科場中金榜題名,自然是宋太祖後裔中的佼佼者。張所和趙士佑在淮寧府衙中會見趙子崧,就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趙子崧感慨地說:“宗元帥敗於南華,吳太尉殉難於京師,如今開封已成張邦昌偽楚底天下,太上與主上已被虜人劫持北狩,此乃是天數,已非人力所能挽回。”張所和趙士佑得知這些最新的噩耗後,都長久地哽噎不語。最後還是張所打破了沉默,他沉痛地說:“吳太尉天生奇才,生不得展其志,死而得其所,哀哉!痛哉!”他命令吏胥拿來三杯酒,以酒酹地,說:“義夫英靈不泯,歆此薄酌,佑我大宋!”說完,就忍不住嚎啕痛哭,向開封的方向跪拜,兩個趙氏宗室也都傷心落淚,陪著跪拜。

祭奠吳革以後,三人的話題自然轉到了國事。趙子崧說:“大宋宗社蒙此奇禍,然而也莫非是天道迴圈,報應不爽。殺兄害侄底事,正值一百五十年前,人道虜主完顏吳乞買之貌,酷似我太祖皇帝。”趙子崧不指名地重提宋太宗篡位的事,使趙士佑不免有一種理虧心虛之感,他實際上也同意這種天道報應的說法,而難以對答。張所說:“本朝國史中曖昧底事,疑似之跡,豈是子孫與臣子所能妄議?閣學飽讀經史,自當深明大義,常言道,小不忍則亂大謀。京師雖破,天下之事,尚有可為。唯是不能齊心禦侮,同室操戈,兄弟鬩牆,只恐太祖皇帝不得饗於太廟,太祖皇帝底子孫亦不免有噬臍之悔。”

趙子崧說:“然而輕佻好色之人,又如何君天下?”他沒有指名,但另外兩人都明白他說的是康王。這句話說中了張所的心病,有了宗澤的介紹,又有了在濟州的所見所聞,他對康王已有相當的惡感,卻又不願意對任何人,也包括趙士佑表露。趙士佑說:“太上即位時,也曾有章丞相異議。然而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年幼之人,經此一番大難,當能奮發淬礪,以副天下底厚望。”原來當年宋徽宗以端王的身份繼承帝位時,丞相章略說:“端王輕佻,不可以君天下。”這句話如今自然是應驗了。在宋朝宗室中,私下對康王也早有一個評價,說他“輕佻好色”,頗似當年的端王。趙士佑只能用這番含糊的言詞,回答對方。

張所說:“這回東宮諸王無一倖免,唯有九大王單車出使,而未入虜營,重兵在握,此亦是天意。請閣學三思,逆天而行事,只恐不祥。”張所這段話不光是針對趙子崧而言,其實也是對自己矛盾和痛苦心理的一種開脫,古人一般都相信有深不可測的天機,在主宰著人間的萬事。趙子崧雖然發表了以“眇躬”自居的檄文,卻又不能不考慮自己的各種不利因素,到此也以一種無可奈何的心理,接受了兩人的苦勸,他說:“依九九叔與張察院之見,當如何行事?”張所說:“自家們可一同上狀勸進。”他沒有把事情全部說穿,只希望用勸進的方式,掩飾趙子崧自稱“眇躬”的行為,化解爭奪帝位的沖突。其他兩人當場表示同意。

這份由趙子崧起草,給康王勸進狀說:“大王擁兵在外,適遭大變,天意人心,自然推戴。內有逆臣,外有強敵,若猶豫不決,大事去矣!”按照官品,張所畫押在前,正四品的趙士居中,而從三品的趙子崧在後。這封擁戴康王登基的公文,用急遞直送濟州。

四月初,他們接到康王的回信,信中除了一些客氣話外,命令張所去西京洛陽,代表自己拜謁皇陵。原來宋將翟進和翟興已率兵在三月十九日克複了西京。在張所啟程的當天,另一宗室、敦武郎趙叔向率領七千人馬,從穎昌府抵達淮寧府。

趙叔向是宋太宗弟趙廷美的四世孫,論輩份又比宋徽宗和趙士佑長一輩,今年只有二十八歲,排行十五,武藝超群。他是在開封外城被攻破的時候,隨秦元的保甲突圍。趙叔向隻身投奔他在穎昌府陽翟縣今河南禹縣)的一個朋友、落第秀才陳烈。他直率地對陳烈說:“天下大亂,已不可免,大丈夫處於亂世,當手提三尺劍,進可以立劉秀之業,退亦須建田單之功。”陳烈對趙叔向的表白並不感到吃驚,但他也明白,趙叔向不過是個地位卑微的皇族,他的高祖父、魏王趙廷美當年就是以謀反的罪名,被宋太宗拘禁而死。太祖的後代尚且沒有資格當皇帝,魏王的後代就更不在話下了,要當漢光武劉秀,談何容易。但陳烈作為一個滿腹經綸的科舉落第者,也想在亂世成就一番大事業,他用趙叔向的表字稱呼說:“志國,你底表字便是你底雄心大志,然而此心此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勿洩漏!”陳烈是本地的一家富豪,他就與趙叔向以勤王的名義,招兵買馬。趙叔向自稱京西義兵總管。

殿前都指揮使王宗濋率一千餘騎逃到鄧州南陽縣,又成了盤踞一方的土皇帝,成天作威作福。一天,他正在縣衙,與幾個女子飲酒嬉笑,趙叔向和陳烈率幾十名壯士突入內宅,趙叔向持劍壓在王宗澥的肩頭,歷數他的罪狀,說:“背棄主上,臨陣逃脫,依軍法該當何罪?”王宗濋嚇得渾身顫抖,滿頭大汗,不敢仰視,不敢答話。趙叔向說:“本當將你立即處斬,念惠恭娘娘大賢大德,權且寄你一顆人頭,待事平之後,聽主上處分。”他當即命令南陽縣令將王宗澥監禁,王宗濋所統一千多馬軍全部被收編,一縣稱快。

郭京從開封逃到了襄陽府的洞山寺,又在當地招搖撞騙,居然以勤王的名義,召募到一千多人。趙叔向和陳烈又聞訊趕到那裡,說是有義兵總管、宗室十五敦武求見,共商大計。郭京率領他的徒眾出來迎接,趙叔向在開封見到過郭京,他不待對方開口,就飛步上前,揮劍劈下了郭京的頭顱,陳烈對郭京的徒眾說:“妖人郭京用幻術在汴京行騙,致使虜人破我京城,禍國殃民,須行軍法。總管是大宋宗室,你們若願勤王,可聽總管號令!”當即又收編了郭京的徒眾。

從冬到春,趙叔向和陳烈最後編練了七千精兵,其中還包括了一千四百騎兵。楊再興、王蘭、高林、李德、姚侑和羅彥六個義兄弟自從開封突圍以後,流落京西,他們慕名而至,也參加了趙叔向的部伍。他們得到趙叔向的器重,用為親將。

當這支器甲明亮,軍容嚴整的隊伍進入淮寧府城時,趙子崧的內心不能不有一種自愧弗如之感,趙士佑更是以手加額,當他與全身戎裝的趙叔向見面之初,就稱贊說:“平世求相,亂世求將,十五叔如此英武,真乃宗社之福!魏王亦當感慰於九泉。”趙叔向卻不是一個聽到幾句贊揚,就忘乎所以的人。在他的內心深處,認為自己的帝業還是千裡之行,而方始於足下。他進入府衙就座,問明情況後,就向另外兩個宗室建議說:“虜兵退走,當務之急,須是進軍汴梁,破偽楚底僭壘。”

趙子崧取出康王的信給趙叔向看,說:“九大王言道,百官從偽,或出於權宜之計。命自家們暫且按兵,先通書信,得其情實,然後相機行事。”趙叔向在宋徽宗的成年兒子中,最看不起的,正是康王,他以一種十分鄙薄的口吻說:“他嫻熟弓馬,卻擁兵深藏於濟州,聽任宗老元帥孤軍苦戰,這難道便是為子底孝道?為臣底臣道?”趙士崧卻說:“便是他親統重兵,亦難與虜軍相抗。聞得耿相公、汪元帥、黃元帥等人苦勸,稍避番人兵鋒,此亦是宗社底長策。”趙叔向又用鄙夷不屑的語調說:“此等人無非是貪生怕死底鼠輩!只圖茍全性命,卻叫一個年近古稀底老臣廝殺,是何心肝!”

趙子崧的內心完全同意趙叔向的分析,但到此地步,已經不便再對康王說長道短,他換了一個話題說:“國不可一日無主,自家們已與張察院一同上狀,勸九大王應天承運,早日登基,以救天下急難。”趙叔向聽後,更是火冒三丈,但他看到了陳烈傳遞過來的眼色,還是按捺住怒火。他迴避了對這件事的評議,說:“大元帥管轄河北,此處是京西,自可便宜行事。我決計明日進兵開封。早日削平僭偽,方是良圖。”

趙士佑覺得此說也有道理,就對趙子崧說:“十五叔既已決定,我明日便隨他一同前去,亦可見機行事。你坐鎮本府,供應糧草,另行作書,告報九大王。”趙叔向對趙士佑還是頗有好感,認為他是一個宅心仁厚的君子,結伴而行,遇事也多一個人商量,就說:“與九十九侄同行,煞好!”

第二天,趙叔向就帶領楊再興等將,發兵北上,這是宋朝第一支重返開封的軍隊。

三一、宋俘吟上)

金軍的北撤是勢在必行,東方敗於柏林鎮,西方又喪失了洛陽,對宗澤軍的戰績也完全不理想。元帥們一致認為,唯有在炎熱而多雨夏季到來以前,及時擺脫與宋軍的糾纏,休整軍隊,才利於在秋高氣爽時,再次發動新的攻勢。但是,要將大量的宋俘和戰利品順利地押送北方,確實也不是一件易事。由於李固渡之戰的失敗,東路軍的來路已被宗澤軍截斷,如果由西路軍的來路北撤,河東多山,既不便於大批車輛的運輸,還須遭受當地民眾組織的紅巾軍的不時襲擊。元帥們商議的結果,決定主要還是沿東路軍初次攻宋的路線北撤。

早在三月初四,完顏粘罕的弟弟完顏阿懶奉命押送宋朝的禮器和書籍,滿載了一千零五十車,公開打著押送宋朝帝後的旗號,由滑州渡河,經湯陰、相州等地,北至真定府,再往北,就是金朝地界。由於河北的大部兵力已被康王抽調到京東,所以這支金軍沒有受到攻擊,一路安然無恙。

三月十八日,開封金軍得到完顏阿懶的平安報告,就正式準備撤兵,他們對外揚言,詭稱宋朝的帝後已經押出宋境。趙子崧等人就是得到了這個假情報,誤認為宋徽宗、宋欽宗等已經進入金境。三月二十三、四、五日,金軍將被拘押的馮等臣僚,連同婦稚三千人放回城中,並宣佈定於二十八日,大軍撤離開封外城四壁。

二十七日下午,完顏斡離不帶著一批分配在劉家寺的帝姬,來到青城,並且在端誠殿單獨接見了徽、欽二帝,由劉彥宗任通事。精神處於崩潰狀態的宋欽宗,只是呆呆地僵立著,不行一禮,不發一語,宋徽宗頭戴逍遙巾,身穿紫道服,見到完顏斡離不,就作揖懇求說:“老夫得罪,合當北遷。只望太子與國相寬恕,命嗣子桓與諸子女同去廣南一個煙瘴小州,以享祖宗血食,而免於發遣北行。大金便是天地之恩,容趙氏世世補報,而趙佶甘伏刀斧,萬誅不辭。”

完顏斡離不聽後,透過劉彥宗翻譯說:“大金滅遼後,所得妃嬪、兒女,盡行分配諸軍,亡遼廢帝身邊不留一男一女。只因你與阿爹有海上之盟,如今你與廢帝有後妃、兒子相隨,服飾不改。你且放心,到得北境,必有快活。今夜當命你與兒女團圓一回。”他說完,也不容宋徽宗再開口,就吩咐合紮親兵將兩個亡國之君帶走。

當夜算是徽、欽二帝臨行前的全家宴會。參加所謂“團圓”者,其實只有宋徽宗的兒孫,並不包括他的女婿和已被金朝將帥瓜分的兒媳,而凡是已被金朝將帥瓜分的帝姬,也全部辮發盤頭,穿著女真服飾。另有宋徽宗的第二十五子建安郡王趙和三名帝姬、十名宗姬已經死在金營。茂德帝姬的兒子道道也已夭亡。

茂德帝姬進入齋宮,拜見鄭太後、喬貴妃等人後,就搶先摟住了尚穿漢服的柔福帝姬,兩人相偎相抱多時,卻一語不發,只是抽泣。接著,她又在眾兄弟中首先找到景王,瞧著他全白的須發,感傷地說:“六哥,不料你二月之內,竟白了少年頭!”景王沒有回答,只是在眼睛裡射出悲憤的目光。鄭太後動情地說:“太上氣惱得病,全是六哥朝夕伏侍,衣不解帶,而每日只是吃素。”茂德帝姬抱住景王大哭,連連喊著“好哥哥”,景王還是不說一句話,也不落一滴淚。茂德帝姬見到在景王身邊的田靜珠,又說:“煞是蒼天有目,六哥尚得與六嫂廝守,做得患難夫妻。”話到此處,她又聯想到自己的丈夫蔡鞗,問道:“我底駙馬可好?”喬貴妃回答說:“五駙馬朝夕伏侍太上官家,甚是孝順。”茂德帝姬感慟地說:“不見煞好,見了枉自斷腸!”

茂德帝姬又來到朱後、朱慎妃和鄭、狄二才人面前。年僅十五歲的狄玉輝,經歷了這次事變後,稚氣全消,眼神裡也同樣埋藏了深沉的痛苦。茂德帝姬特別報告說:“大嫂,慎妃娘子,二太子言道,這回大哥由國相親自護送,取河東一路,二位才人與他相伴,而大嫂、慎妃娘子須與阿爹同行河北一路。”她說完,又望著朱後身邊的一男一女說:“道郎與侄女亦須取河東一路,然後再去燕山府,與媽媽相會。”趙諶已經相當懂事,也不說什麼,而柔嘉公主卻緊緊抱住母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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