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煙茶翠滿袈裟。”
低沉醇厚的聲音徐徐蔓延在寂靜的經閣裡,給人以鎮定人心之感,撫平了心間躁動。
詩畢,兩碗熱茶也恰好倒好,他推過來一碗給王道一。
濃濃的茶香頓時撲鼻而來,王道一聞到了熱茶水蒸上來的茶氣,原本焦躁的心緒竟漸漸平複下來,莫名的叫人暫且忘了心頭煩惱,只想好生喝上一碗熱茶再說。
她端起碗喝了一口,又釅又濃,嘗來稜稜有金石之氣,殺口得很,茶氣直沖頭頂,精神立時為之一振,仿若忽然清醒了一般。
佛家的茶果然和別處的不同,佛家的茶便像是少林寺的功夫,鏗鏗鏘鏘的,硬氣。
王道一邊品邊在心裡感慨,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水土也産一方茶。
終南山的茶帶著石骨花香,巖韻悠長,柔中蓄剛,是典型的道家風骨。
臨安的西湖龍井清潤微苦,細膩綿軟,又是典型的江南水鄉特徵。
而這少林寺腳下的嵩山山茶,卻聞來沖鼻,喝來殺口,從裡硬到外,氣質亦是與少林陽剛功夫相一致。
怪不得全真教會坐落在終南山,而嵩山能養得出一座少林寺來。
她品著手裡的熱濃茶,一口接一口,越喝越香,不禁出聲贊道:“真是難得好茶。茶好,炒的也好。可惜已過了炒茶的季節,否則真是要好好看看少林寺的眾師父們是怎樣製作這茶的,和龍井、和終南山的茶比真有另一番特色。”
虛竹一手端著茶,笑道:“這有什麼難的,我跟你一講你就明白了。鮮葉攤放,下鍋殺青,再攤涼,扇掉水汽,再揉、烘,再攤涼,再扇,再鍋炒,再攤涼,再炒,再幹,再攤涼,再藏。”
王道一是懂得製茶之人,一聽便聽出了門道,也笑道:“這法子和終南山山茶的製法可不大一樣,攤涼的步驟也忒多。”
虛竹忽然一本正經道:“這就叫水裡也去得,火裡也去得,熱裡也經得,冷裡也經得。沒有這番功夫,沒這番心性,哪裡來的好茶。人也是一樣的。”
王道一聽了他這一番話,端著茶碗的手一頓,如中了機鋒一般,有些愣怔起來了。
虛竹恍如不見,繼續慢慢喝茶,喝光一碗,再滿上。
王道一怔了一陣,也繼續低頭喝茶。
兩人又靜靜的專心喝了一會兒,誰也不出聲,卻都並沒覺得不妥。閣樓內昏黃的佛燈,氤氳的茶氣,一排排卷帙浩繁的經書,給這個不大的空間烘托出一股禪意來。
王道一又忽然笑說道:“都說茶禪一味,禪心止水,晚輩現下是有點點明白了。”
“哦?”
王道一想了想,道:“一是佛門寺院普遍種茶,歷來古剎建名山,名山出佳茗,依晚輩如今看來,所言非虛。”
虛竹有些饒有興趣,笑道:“二呢?”
王道一慢慢道:“二來,‘農禪並重’是佛門一條祖訓。大寺院中往往有一種茶僧是專司種茶製茶之職的。”
“還有第三嗎?”
王道一點點頭道:“自然有。結合一二兩點,那便形成了佛門的茶禮,晚輩見這少林寺中,每天天不亮時分,晨鐘一過,僧侶們便早起來,先飲茶,再禮佛參禪,還要在佛前敬供茶水。似乎這佛理與茶道總有著不解之緣,晚輩想,所謂大乘教小乘教,無非茫茫苦海,是乘大船到彼岸還是小舟到彼岸罷了。”
虛竹失笑:“小孩兒,你慧根不淺,要是出家,肯定是個高僧,可惜先入了道門。不過,那也不錯。”
王道一給自己填了茶水,一邊搖頭道:“晚輩曾經是道家弟子,現下卻已經還俗了,而且,晚輩往後也永遠不會出家。”
虛竹看了她片刻,點點頭道:“嗯,我知道,猜也猜得出,你心裡有人,破不了執。”
王道一又是一愣,腦海中劃過一道倩影,她慢慢道:“的確破不了,也不願破。”
虛竹喝了口茶,首次主動起了話頭:“說說那個人吧。”
王道一沒反應過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