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便上採蓮峰去了。林子間,針葉樹拔地而起,整個山上灰濛濛一片。
林間飛舞著落葉,這裡與山下彷彿是兩重世界。
一行九個人,走起路來卻歪歪扭扭。原因倒也奇葩,上官宓想去護蕭子宣,又怕他不待見自己,只得跟著解、古二人一路說笑,司無痕三人與上官宓親密的緊,又惹得蕭子宣不快。那蕭子宣的僕人孔吉祥原本照顧他家少爺,又被師非煙攛掇過去聊天。蕭子宣不樂意了,派孔吉祥去聽司無痕的耳朵根子。師非煙見心上人走掉了,只得拉著她家小姐說話。
古古怪,怪怪古,這一路上熱鬧程度可好比皇宮裡的宮心計。
大體上都是:想找的人找不著,不想找的人趕不掉。
蕭子宣自然不知道司無痕已嫁為人夫,他心裡介意的緊,可表面上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上官宓也在意蕭子宣的緊,可偏又怕他不待見,只得拉著閑雜人等談天說地。
可那眼神卻是一個勁地往對方身上漂。
終於有一次對上了眼,蕭子宣又忙挪開眼色,這一下又刺痛了上官宓,她更加覺得蕭子宣是恨毒了自己了。
越往山上走,瘴氣越是重。林間影影綽綽已經被淺綠色的瘴氣籠罩住。
好在孔吉祥做個細作倒也不忘本,馬上回到他家少爺身邊:“少爺,快吞了那防毒瘴的丸子。”
蕭子宣這才想起來,之前在客棧裡賭氣,他說不吃藥,把那瓷瓶丟到窗戶外面去了。
生怕他們問起來,他忙道:“我已經吃過了。”
蕭子宣生性單純,從小到大也沒撒過幾次謊,用手指頭都能數出來。他轉了轉眼睛,低下了頭,明顯心虛。
可旁人任誰也想不到他會不吃藥,所以都沒往心裡去。
直到又走了半刻,那瘴氣愈來愈重,簡直遮天蔽日,蕭子宣感到呼吸困難,愣怕是要暈厥過去。
他後悔自己魯莽置氣,可現下想什麼也晚了。
“少爺,你臉色好難看啊。”孔吉祥擔心道。
上官宓見那徵兆分明是中毒,可又遲疑了半晌。照說吃了她給的那瓶丸子藥,就會以毒攻毒,對瘴氣免疫。可現下蕭子宣的狀況可不妙。凡是正常健康的人,這點兒毒氣不礙事,只要走出這片林子呼吸到新鮮空氣後方可自行解毒。可是身體羸弱且身有沉痾的人不同,這瘴氣會激發體內的毒素,想是吃了發物一般,將普通的病症變得嚴重,將嚴重的病症變得危險,至於那本就危險的病症,恐怕只有死路一條了。
事關重大,上官宓必須問清楚,她上前一步,凝眸道:“子宣,你真的有吃過那個藥麼?”
蕭子宣見她這樣問,驚訝道:“那個瓷瓶是你給的?”——他一直以為是解海棠給吉祥的。
上官宓微微蹙眉,心道,如今連我對你一片真心你也開始懷疑了麼。她面色凝重,本來就不快,聽他如此反問,不免胸中生起一股悶火:“怎麼了,你沒吃?你覺得我會害你不成?”
這是天大的誤會,他沒有懷疑過上官宓會害他,只可惜蕭子宣心虛,又不能說是因為看到了那個陌生男子與她的摟抱才置氣不吃藥的,他也編不出什麼花招來,只得道:“對不起,我將那藥落在客棧了。”
他低著頭支支吾吾,明眼人一見就有問題。
上官宓關心則亂,抱著他的肩膀急道:“你說啊,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你如果沒有吃那瓶藥,我們得快些把你送下山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就在蕭子宣以為自己要被判死刑的時候,那‘陌生男子’忽然站了出來。
司無痕從懷裡摸出一個藍色青花瓷瓶,正色道:“是這個麼?我昨兒晚上在天井裡撿到的。”
蕭子宣愕然地看著他,那瓷瓶就是他丟掉的一隻。沒想到掉在了天井裡。
解海棠忙道:“別說話了,快給他吃。”
上官宓接過瓷瓶,倒出藥丸在手心,眉頭絞在一起,嚴肅道:“張嘴。”
蕭子宣從未聽見過她如此可怕的語氣,彷彿在對十惡不赦的殺人犯說話,他自覺心虛不敢多事,乖乖張開了嘴巴。
那藥丸飛速被送了進去,連帶著上官宓的手,一瞬間捂在蕭子宣的臉頰上,他似乎還能感覺到她掌心的溫熱。
一種異樣的感覺撲上心頭,咚咚咚,心又開始跳了。
他感覺臉頰有些開始微微發燙,佇立在原地不敢去看上官宓。
見他吃下解藥,眾人總算鬆了口氣。
蕭子宣也頗為愧疚,因為自己的賭氣,鬧了一場烏龍,他向司無痕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雖然心裡介意他,但還是一碼歸一碼,這點他還是很明白的。
他也意識到,司無痕不是壞人,眾人也是在關心他的。可是,或許出於性格,或許出於習慣,這麼多年來受的冷眼使他安全感缺缺,稍有風吹草動,他就會陷入自我懷疑。
大家接著上路,眾人鬆了口氣,上官宓卻是心裡憋了一口氣。她還在盤算琢磨著蕭子宣方才的那一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