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這不合理。心怡犯了錯,您懲罰她,我無話可說。但大嫂原本就謊言在先,這在侯府也是大罪。心怡年少莽撞,縱有私心,卻也罪不至此。”
老夫人神色陰冷。
“到底是她年少莽撞還是你這個當孃的貪心不足?”
大夫人目光微變。
“母親,此事我並不知情…”
砰——
老夫人怫然揮袖,桌上杯碗茶碟碎了一地。
師良立即跪在地上,道:“祖母息怒,小妹年幼無知,犯下大錯自應予以懲罰。但祖母若因此動氣傷了身子,卻是不值得。”
老夫人看著素來溫和謙恭的長孫,怒火漸漸平息,眼神卻浮現蒼涼失望之色。
“平彥,你自小沉穩內斂,孝順懂事,我和你二叔都對你寄予厚望,也曾想過立你為世子,望你能將師家門楣發揚光大,光宗耀祖。”
師良垂眸,恭敬而不謙卑。
“祖母言重,孫兒才學淺薄,見聞不足,萬萬當不起此等厚愛。”
他越是謙虛,老夫人就越是可惜。
“男兒志在千里,有野心不是壞事,只要你有鬥志有抱負,就當得起這份野心。但身為我師家子孫,除了野心和抱負,還要有責任心。”
師良手指微動。
“孫兒愚鈍,不知祖母此話何意?”
老夫人搖搖頭,“我雖老了,卻不傻。心怡心術不正,你作為兄長,又豈會毫無所覺?或許你曾嚴厲訓誡,卻不曾斷其邪念,蓋因你有私心。她是你的妹妹,你縱惱怒她的不懂事,心底卻總會袒護她。正是因為你潛意識的縱容,才致使她劍走偏鋒,鋌而走險,犯下如此大過。”
師良眼睫顫了顫,薄唇緊抿,卻沒反駁。
“孫兒只想知道…”他慢慢抬頭,俊秀的容顏溫和而深邃,語氣沉穩有力,“是什麼,讓祖母下如此決定?”
老夫人沉默一瞬,淡淡道:“你二嬸母去世的那一天,心怡偷偷買通監視她的丫鬟,給秦王府寫了求助信,被門房發現端倪截斷。信中內容,是讓秦王上書皇上,封你為世子。”
師良眸光剎那深黑如夜,一瞬間已明白所有。
大夫人臉色緊繃,眸光暗沉。
老夫人接過紅嬰重新泡好的茶,輕抿一口,道:“心怡是侯府的女兒,我不會讓她以命抵命。但她太過狹隘膚淺,永遠只想著她的小情小愛,自私愚蠢,從不顧及侯府的將來。我可以容忍她的一時任性,卻不能眼看著她將侯府置於危險之地。況且你二嬸母已死,總歸是一條人命,我不能讓她枉死。平彥,你可明白?”
師良已恢復往日的平和內斂,嘴角勾一抹淡淡微笑。
“孫兒明白,多謝祖母手下留情。”
老夫人看著他,神色複雜,嘆息更深。
“三年一度的考評快到了,如若順利,你三叔年底就能升遷,回京述職。我已傳信幷州,年後他們就可搬回侯府。”
三老爺雖非老夫人親生,卻是她從小養大的,不是母子更甚母子。雖是庶出,卻是兄弟三人之中最有出息的一個。庶出不可承爵,但他的嫡子可以過繼給師遠臻,立為世子,日後照樣可繼承侯府。
也就是說,大房將永遠被踢出局。與侯爵之位,再無可能。
大夫人嘴角勾起冷冷笑。
“此乃二弟家事,他為何不親自處置?”
老夫人輕飄飄的一眼看過去,彷彿已看透她心中所想。
“遠臻顧念手足之情,心懷不忍。我這個當孃的,卻有資格將沒有教好女兒的兒子趕出家門,以儆效尤。”
大夫人沒了聲音,帶著兒子離開了壽安堂,半道上卻與在花園散步的師心鸞主僕狹路相逢勇。
碰都碰上了,自然不能裝作看不見。
師心鸞帶著樂槐走過來,對著大夫人微微屈膝。
“大伯母。”
師良盯著她沉靜溫和的容顏,眼神很平和,空氣卻無端的冷了幾分。
他薄唇啟笑,彎腰一禮。
“見過長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