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變
“什麼?”花紜抿了抿唇,“那瘋女人,竟是李懷玉的娘親?母子倆真是一個德行。”
“前段日子乙處來信,終於查清了淑妃與李懷玉的身世。”沈鶴亭累得嘆息,“我們查了四年,死了不少人。”
花紜轉過身來,急切道:“這些事你從未跟我說過。你不說,我還以為淑妃行刺後,你們就處置了她。你怎麼不跟我說,你暗中還在調查她?”
“我不想說出來讓你煩心。”沈鶴亭垂著眼,“那時你還很小,我怕跟你提她,會再嚇到你。”
花紜抿抿嘴唇:“乙處怎麼說?”
“前些年狗皇帝攥著神女的命,李懷玉為保他孃的命,只能做小伏低,幫狗皇帝害死了我家人。”沈鶴亭抓著她的左手腕,手背青筋暴起,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花紜忍著疼,用另一隻手撫摸他的臉頰。
沈鶴亭帶著哭腔:“狗皇帝死了以後,李懷玉就將神女送回了南疆,但那女人不甘心就這麼離開了,易容成淑妃的模樣,偷偷回到了鄞都。
“她行刺娘娘,我將她抓了起來,削成了人彘養在大悲塔下。”沈鶴亭唇角慢慢上揚,報複的快感如冰面下的暗流般湧動。
“人彘?”花紜後退一步,可甩不開沈鶴亭的手,他眉眼帶笑,依舊是那副溫潤柔和的模樣。
她去大悲塔的時候,沈鶴亭還帶著她在塔中四處遊逛。沒想到當時她腳下,就是傷害過她的淑妃……還被削成了人彘……
沈鶴亭眸光一暗,緩緩收回手:“我知道我沒必要發這麼大火,可她想要你的命,我就沒法冷靜。”
花紜搖了搖頭:“我知道你這麼做都是為了我。如果這種事攤到我身上,恐怕我會做的比你更偏激。”
沈鶴亭眼底發脹:“幸好我留了她一命,總算抓到了李懷玉的軟肋。”
“那弘治到底有沒有留下遺詔?”花紜轉身不看他的眼睛,“那時你侍候皇帝左右,你心裡應該有數。”
沈鶴亭說:“我篤定他留了,在裕德倒臺以後,他就開始在幾位皇子中物色下一任儲君。但現在來看,幾位親王都不是。”
“有沒有可能是燕王?”花紜聲音很小,但能感覺到她在抖。
“不是,”沈鶴亭堅定地說,“弘治不可能將皇位傳給朝麗人的兒子,朝麗王懷有不臣之心,倘若李懷璟為儲君,朝麗怕是會蹬鼻子上臉。”
花紜問:“所有人都以為他有一半朝麗血統,都以為他不可能做皇帝,那弘治選他,偷偷把遺詔傳給他,不就相當於保護他嗎?”
沈鶴亭猶豫片刻:“他為了往上走,可謂是不擇手段。如果他手裡有遺詔,大可藉此籠絡人心,再一舉逼娘娘退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依附於我們。”
花紜沉默片刻:“那就好。”
“最近娘娘過得如何?”沈鶴亭低下頭望著她,“瞧娘娘,也瘦了。”
“不過是少吃了兩頓飯,”花紜掙開沈鶴亭,生怕他看出自己別的地方不對勁,她快速往山下走,忽然小腹處一陣異動……
“娘娘?”投桃牽著馬已經來到了亭外,“您——”
投桃瞧了瞧她的肚子,又望望遠處的沈鶴亭。沈鶴亭一臉疑惑……估計什麼都不知道。
花紜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珠兒滴流轉:“走,我們回宮。”
沈鶴亭趨步沖過來:“娘娘……”
“時辰不早了,”花紜翻身上馬,對遠處的沈鶴亭說,“剎師請回吧。”
沈鶴亭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袖口,指節微微發白。他望著花紜策白馬逐漸消失在山巒之中,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想說些什麼,可聽他說話的人已經離去。
直到東方翻出了魚肚白,點點天光落在墨綠色的重巒疊嶂之中,他才緩緩收回目光,低聲埋怨道:“你還未說再見……”
他感覺嘴有些苦:“你總是不與我說再見……我都不知道我們何時再見……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
風起,將他的呢喃揉碎。
“我好不容易來見你一面,”沈鶴亭抬起頭,望著花紜離開的方向,努力擠出一個明亮的笑,“保重……”
話音剛落,喉嚨裡便湧上一股腥甜,沈鶴亭猛地咳嗽起來,似乎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隨即吐出一口鮮血來,濺落在亭中木板地上,紫黑色的血灑在地上,逐漸與夜色融為一體。
沈鶴亭踉蹌一步,扶著身邊的石凳綿軟倒下。
一個穿著青藍色披風的人緩緩走到他身邊,用看一隻蛆蟲的眼神盯著他。
“四旻,你最該恨的是那女人,是她害死了你。從小到大,我都是掏心掏肺地對你好,從未有一刻是真的想要你的命。”
那人蹲下來,抬手碰了碰沈鶴亭頸側。
“如果是我,肯定不會將你一個人拋在這荒郊野嶺。你怎麼這麼賤?她心裡有過你嗎?她一說幹點什麼事,就丟了魂似的跑過來。人家身邊有暗衛,用得著你個半死不活的廢物保護?傻子……說來我還得謝謝那女人,若非她胡折騰,我還找不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