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紜心裡“咚”地一聲,被巨石砸出個窟窿來。她怔然望著林世濯,他們都知道這是一條沒法回頭的路。
紫英,這生長於南疆的毒草,曾於兩百年前在中原泛濫,毀掉了前朝。大瀚立國之後,明令禁止中原境內禁售紫英,一旦發現售賣者斬立決。就這麼安安穩穩地過了一百多年,紫英被南疆神女煉為藍紫色的藥膏,順著羽衣江一路向東、向北,流進遙遠的中原人的血脈中。
林世濯說,紫英是春秋剎帶進來的。
花從文說,操控紫英在鄞都泛濫成災是皇帝。
那麼春秋剎是否與皇帝有關?是否就是“他們”?
花紜眼眶霎時就濕潤了,她聽見了十年前在紫英的催發之下人們怪異的叫喊,春秋剎的殺手站在綠色的飛簷之上,腰間的刀猝然飛出,銀白色的光閃爍著,把暗黃的月亮斬成了碎片、快速跌落砸在人脖子上,黑色的血噴湧而出,將護城河染成了罪惡的顏色。
他們是怎樣的一群人?
從她登上太後之位,春秋剎就好像鬼魂一樣如影隨形,如今又與紫英有關系。
“何以見得?”
“上月,臣與同僚在端州探查無果準備返程,在驛館的最後一天,一個奇怪的男人找到了我們,”林世濯從懷中取出一張發黃的宣紙遞給花紜,是一副神獸白澤的畫樣,“那男子戴著銀面具,腰間繫著塊玉佩,具體細節臣看不清,但能看出來是白澤。”
白澤……花紜有種不詳的預感。小時候她經常在定北王府見到白澤,蕭氏將其是為家族象徵,族中子女都會有一塊白澤玉佩。
而且那人還戴著面具,莫非是剎師?花紜細細想來,當初她見剎師時,他腰上可沒掛什麼玉佩!
花紜問林世濯:“他是誰?”
林世濯搖搖頭:“他沒有告訴臣。那男人站在窗邊,跟我們隔著七步的距離,臣見他手裡抱著一把三尺長的刀,刀鞘又直又細、表面鎏銀,十分紮眼。他說,臣要找的答案就在端州的朝暉酒樓中。
“說罷那人便離開了,臣立即與同僚去往朝暉,一推門,便聞見紫英的味道。而臣等在朝暉中轉了一圈,也沒看見有人在用那東西,也沒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紫英的味道太特殊了,臣絕對不會聞錯。
“此時,朝暉的說書先生正好講道‘剎師乃我大瀚第一刺客,其樣貌十分特殊。面上一副白銀面具,手中一把纖長似柳枝的銀質長刀,腰墜一塊白澤神獸玉佩,行走於千家萬戶的房簷之上’。臣想這就是‘答案’。結果剛出酒樓的門,一支箭便射穿了臣的發髻,還夾帶了一張字條,警告臣‘父兄為鑒,停止追查’。”
花紜感覺奇怪:“照大人的意思,剎師本尊告訴你朝暉酒樓中有紫英。引你去朝暉然後又警告你不要再查北疆的事,否則下場就會與之前的兩位大人一樣?這麼說剎師人還怪好的,他那樣種刺客平時都是想動手就動手,對上林大人您,還提前知會一聲。”
林世濯困惑道:“娘娘是說,那日臣見到的不是剎師?”
花紜尷尬地笑道:“荊軻怎麼會提前寫信給秦王說‘我要替太子丹來殺你了’?”
這時刻花紜還開玩笑,林世濯都蒙了。他緊張兮兮一個月,天天抱著劍睡覺,生怕剎師來割了他的腦袋。結果太後告訴他,他見到的“剎師”是假的。
聽著林世濯荒唐的遭遇,花紜心情稍微好了一點:“此人就是抓住了大人的痛點,知道只要他裝作剎師模樣,你就一定會警告警惕,必然會親自走一趟朝暉,好發現朝暉藏有紫英的秘密。至於最後那一箭,哀家覺得是提醒。”
林世濯抬眸,聲音嘶啞:“娘娘也覺得臣不該查了嗎?”
“此事甚為蹊蹺,再查恐生事端,”花紜站起身回到了鳳位之上,“如今邊軍休整改制才是當務之急,不如林大人你去當這個北疆巡撫,協助兵部清點兵馬,監督燕王、盛譽等人落實改制方案。如有陽奉陰違、阻礙朝廷之人統統遣送回京,哀家跟他們新賬舊賬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