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兄弟姊妹眾多,大多夭折,我算命大,僥倖中活了下來,這條命本來就是撿的,早就已經活夠本。所以沒有什麼好遺憾的。”曼採說道。
“胡說,什麼叫活夠本?你在僥倖中存活下來,這是老天對你的眷顧。如果你願意跟隨袘,袘還會給你更多更久更新的生命。”丹宏說道。
“是啊,當初是老天對我眷顧我才能在那無比艱難的困窘險境中存活下來,如今我要走,也是老天要讓我走,我沒有話說,只求我在那個世界能看著你,祝福著你。將來我們再見時,希望你能答應,滿足我的一個願望。”曼採說道。
“什麼願望?”丹宏問道。
“就是今生沒能與你在一起,希望來世在那個世界能與你在一起。我真的好喜歡和你在一起,好希望和你在一起,雖然平時我在你的面前表現得一副滿不在乎,大大咧咧的樣子,可是一回到只有一個人的空寂的房間,想起平時同你針鋒相對,毫不相讓地爭執吵鬧的情形來,我就止不住會抱住枕頭痛哭,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是多麼地喜歡你,愛你,需要你。那一刻我才卸下了自己臉上和身上所有的偽裝,脆弱得象個無助的孩子,多想依偎在你懷裡痛哭一場,然後再被你愛撫和安慰。不過我並不是想同懷琴姐爭奪你,我知道懷琴姐比我更配得上你的愛,對此我並沒有什麼不服氣和怨恨的地方。我只願作比她小一些的就很滿足了。”曼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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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頭,你為我而作這樣的自我犧牲實在是太不值得了。”丹宏說道。
“值得,值得,只要你能叫我一聲愛妾,我就覺得比什麼都值得。你能滿足我最後的這一個願望嗎?”曼採說道。
丹宏點點頭,淚珠滴落了下來,掉在曼採的臉上。
“愛妾……”丹宏輕聲喊道,剎時淚如泉湧。
“嗯……”曼採應了一聲,又接著說道:“我就要離開這個人世間了。據說人死後靈魂就會脫殼而出,踏上那黃泉路,渡涉那忘川河,在河中還要面臨眾多的孤魂野鬼嘶咬抓扯擊打。很不容易才會走上那奈何橋,之後是登望鄉臺,最後一次再回望一下這個我曾經來過的世界和相識的故人。接著是喝孟婆湯,喝後就會洗掉人間的記憶,從此就跟這個世界完全了卻淵緣,天隔一方,再無任何交集與往來。末了就是按我身前的善惡情形被打入到地府的不同層級。想必那會是個更加悲慘更加不自由的陰森可怕的世界,我真的不想去,但又抗不過命運的安排。你可要記得每年在我的忌日,多給我燒香化紙銀,免得我在那個地方受更多的苦……”
“不,曼採,你要去的不是那恐怖陰森的地方,你的童年已經那麼不幸,生前又過得那麼掙扎那麼艱辛和悲慘,難道死後還要進入那樣比眼前這悲慘世界還要悲慘的地方去繼續承受那罪惡專權的奴役和折磨嗎?生前不自由,死後也不自由嗎?別信這套,這是那些世俗人間專橫君王與權貴們的詭計,是我們這個民族靈魂裡的毒藥。我們不要上他們的當,我們要把這碗灌向我們的毒藥劈手打掉。因為我們要期盼的是光明,是公正,是美好,是幸福,是永遠……你看看那些人間君王與權貴,陰曹地府裡幾時可有過他們的名冊和份額?這裡全是勞苦大眾與平民百姓們呆的地方呀。他們呆的地方是在天國,是在上帝身邊。所以他們才覺得自己配有祭祀皇天上帝的特權,而平民百姓們卻要被剝奪這一權利,而只配祭祀自己的祖宗。世俗的世界,這些君王與權貴們同百姓已很不平等,然而他們還想死後的世界也是如此,甚至更加變本加厲。這不平等的專制鐐銬不僅要鎖住人世俗的身體,還要鎖往人超世俗的靈魂。專制君王與權貴們獨佔獨享通往天國之路,並以上帝之子的名義來統治天下,隔斷平民大眾通往那唯一全知全善全能的上帝的懷抱,通往那光明燦爛的天國的路,而把他們打發在陰森恐怖的陰曹地府裡,靠著他們尚在人間的親人燒香化銀來向閻王爺行賄才能稍微減輕點他們的苦虐。我們才不要上他們的當,我們才不要接受他們這種不僅想要生前統治奴役還想死後繼續統治奴役的無恥與傳統。我們必須要徹底與他們這個醜惡意志決裂。相信吧,善惡各有報,因為申冤在我,我必報應。必有全知全善全能唯一的上帝來行袘最終公正公義的判決的。”丹宏說道。
曼採深情地望著他,可原本緊握著他的手漸漸鬆開了……但臉上卻滿是甜蜜而欣慰的笑容。丹宏俯下身吻著她那有些冷涼的嘴唇,緊緊地抱著她,直至她最終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丹宏便去伐木作棺,將曼採安放進去。又去挖坑作墳,哲永與鄭量二人也來幫忙。挖好後,照例頌念葬禮經文,然後將棺槨放入,填了土,夯實之後又用一塊木板作了碑,豎紮在墳前,上書:愛妾嶽曼採之墓。旁註:願我們在另一個世界能夠再見。
其時,一個道士模樣的人偶然路過,聽得丹宏剛才的一番言語,不僅笑了起來。鄭量大怒,衝上去抓住他便要打。哲永也惱恨地看著他。丹宏卻上前攔住了鄭量,對那人說道:“先生為何要發笑?”
“什麼天國呀,上帝呀,人死如燈滅,塵歸塵,土歸土,哪有什麼天國和上帝?人本是從大自然中來,最後也要回到大自然中去,如同那一草一木,一花一枝,萬物皆不過是如此,眾生豈不都這樣?又有何區分割槽別呢?想到你剛才的荒誕言語,因而感到好笑。再說精神能夠脫離物質肉身而單獨存在嗎?那樣認為豈不是太過荒唐?”那人說道。
“何以見得?願聽先生指教。”丹宏說道。
“精神如果不以物質為分析物件,那它以什麼作為分析物件?沒有物質作為分析物件,那麼精神的存在還有何價值與意義?我覺得精神和物質是渾然一體,不可分割的,至於誰在前誰在後?我不敢確定。但我更傾向於認為它們是同時存在的,同體共生的,並沒有誰在先誰在後的問題,有物質就有精神,有精神就有物質,正如時空也是如此,乃是同體共生的,有空間就有時間,有時間就有空間。空間在絕對意義上是無限的,時間也是如此。物質執行在時空中,會引起它所在範圍的時空的扭曲與變化,而同體共生在這物質上的精神所感受到的時空正是這扭曲和變化了的時空。所以人感受到的時空概念都不是絕對的,而是一種相對的隨物質及其運動狀態變化而變化的時空概念。一句話,物質在精神在精神在,物質滅精神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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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你這樣的理解卻是建立在你的先天主觀認識形式的基礎上所得出的有限概念,真正的時空概念本身是怎樣的?人必須要承認它跟自己主觀認識形式得出的概念還是有所不同的。”丹宏說道。
“嘿嘿,這只是你的認為。我還有一個疑問就是有沒有絕對的真空與虛空?空間與物質是不是同一回事?我們通常的理解是物質執行於空間之中,是空間容納和承載了物質的運動。實際上在我看來這個容納物質執行的空間之中也分佈有很多細小的微粒,這些微粒肯定也是物質。這所謂的空間就是有無限的細小微粒所構成,所謂物質執行在空間之中,其實就是大的物質體執行在無限茫茫細小的物質微粒之中。也就是無限的微粒與有限的大物質體共存的一個世界。物質亙古有之,且與精神同體共生,它自身的精神就是它自身的物質的原因的說明與理解。正因為物質精神同體共生的情形亙古存在,所以時間與空間也是亙古存在的。”那人說道。
“現在的問題是人死了,化為灰塵了,他的靈魂還有沒有?按照你的理論,所謂化為灰塵就是有大物質分散為小物質,比如煙和氣,它們也是具有物質微粒的形態的,並非是完全絕對的沒有。而每一粒細小的物質也同體共生著相應的精神,所以不存在精神隨物質滅而滅的情形,只存在精神隨物質分散而分散的情形,分散不等於滅,不等於無,但分散卻屬於解體。這樣看來,自我意識會隨著自己物質軀體的分散而分散,解體而解體,分散解體成為更小的物質與更小的精神的共生體嘍?”丹宏說道。
“不僅是人,連山川,樹木,花朵,草原,海洋等等也是如此,都是物質與精神同體共生的,它們自身的精神便是它們自身的原因的說明和理解。獨獨強調人的特殊性,有悖大自然眾生平等的法則。”那人說道。
“可它們為什麼不開口說話呢?它們不開口說話我們怎麼能知道它們自身的精神就說明和理解了它們自身的物質呢?萬物之中只有人類才是開口說話的,動物當然也能鳴叫和廝吼,姑且就算它們也能開口說話吧。動物有悲傷有歡笑有眼淚有悲哀,動物也能發怒,狂叫,征服和欺負,動物還能恩愛,溫柔,私語,憂愁,焦慮,煩躁,似乎人會的很多東西在動物身上也能夠找到。但總有一些情形是在人身上才能夠出現而在動物身上是不會出現的。人能夠複雜思維但是動物就只能夠簡單思維。人能夠製作精密器具但是動物卻不能夠做到。人能夠禱告但是動物卻不能。人知道羞恥動物卻不太知道羞恥。總之一句話人必須要承認自己思維認識的侷限,正如自己的生命也是侷限的一樣。怎敢去斷言物質滅則精神滅呢?”丹宏說道。
“我才不斷言什麼呢,只是覺得怎樣的東西能讓自己感到愉悅,就怎樣去生活,我不會勉強自己接受令自己感到不愉悅的東西。一切神奇本來就蘊涵在這個宇宙世界之中,它就是終極的本原了,哪還有什麼這個宇宙世界的創造者?”那人說道。
“如果說神奇本來就是這個宇宙世界本身就蘊含了的奧秘和價值,那麼我還要叩問:人靈盼望一個最終的存在之謎的揭曉嗎?人靈盼望一個最終的公正嗎?人靈盼望一個最終的復活嗎?一個沒有絕對全知的主宰的世界能帶給人最終的謎底揭曉嗎?一個沒有絕對全善的主宰的世界能帶給人最終的公正嗎?一個沒有絕對全能的主宰的世界能帶給人最終的復活嗎?倘若沒有這樣的主宰,縱然這個宇宙世界再足夠神奇與炫彩,對於人而言又有什麼真正的價值和意義呢?”丹宏說道。
那人沉默不語,單是搖著頭輕輕笑著。
“靈與肉在死亡面前都必須要叩問更高的價值,而不僅僅只是寄望此世延續的麻木和懦弱。難道不該是這樣的嗎?”丹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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