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時常想小乖。

雖然人格切換的後果需要她們兩個人來承擔，這個暑假她常常感覺不舒服，但是想到是因為小乖的出現而遺留下來的問題，那也就覺得不算難捱了。小乖那麼酷，冷淡，個性鮮明，她嫉妒每一個能與小乖對話的人，嫉妒每一個能安靜凝視小乖的瞬間，因為她沒有，她一輩子也不可能辦到。她曾經想過去拜訪那段時間與小乖有過接觸的人，提起那段令她心悸的歲月，矯揉造作地用“那個時候的我是怎麼樣的？”當藉口，其實只是想從別人口中窺見那個人的影子。

可是才剛剛起個話頭，看到對面的人亮著一雙眼說：“那個時候的你呀？很厲害，特耀眼，我記得……”

她打斷了對方。對方從回憶中轉過神來，才發現她垂落的碎發和鴉羽般的眼睫下掩飾不住的落寞。二魚說：“對不起，我們還是換個話題吧。”

對方的語氣和神態無一不加重了她的嫉妒，後來她不再主動開口問了。小乖與她隔著最近又最遠的距離，她時常抱著筆記本想，為什麼上天不讓你是一個真正的人，在我身邊。

意識到自己鑽進牛角尖之後，她又把口琴拿出來，慢慢地慢慢地吹一支曲，直到自己平靜下來。

即將入學的初中離家只有五分鐘的腳程，她趕在開學前幾天跟花姝在校門口遙遙望了一眼。

花姝抱著手臂驕傲地站在她身邊：“一年以後，我也會到這個初中，到時候我又是學姐的學妹啦。”

二魚沒說話，盯著高樓之上的校匾看了一會兒，感覺又像是轉入了一所新學校一樣，她回答自己心靈的答案是一絲期待也沒有，她有時候會這麼突然地覺得人生索然無味。她帶著花姝去踩附近的小吃店，她們人手一杯奶茶，最後在一家老字號的麻辣燙館坐了下來。

花姝對著門的方向，原本正看著她，突然伸手朝前一指：“我覺得她們有點像我們。”

二魚抓著她的手指放下來，然後踩轉回頭去看，一位姐姐帶著妹妹，都是短頭發，看起來複制貼上的長相和瘦弱。姐姐正一手端著一隻碗，指使妹妹去找空位子。

“像嗎，”二魚在對方視線轉過來的前一秒撇回了頭，“不覺得啊。”

“也是，”花姝拿過桌上的陳醋瓶，從善如流地接話道，“畢竟我們不是姐妹，這是個長處。”

花姝有時候說話怪怪的。二魚一邊嚼著海帶一邊有些費勁地嘗試理解，但是失敗。

也是那幾天才知道學校要搞摸底測試，付完錢花姝就拉著她奔回律所了，喜氣洋洋地表示終於可以拉著她一起學習了。通知明面上說是考試內容會包含一些初中的新知識，建議同學們買好教材提前預習一下，據小道訊息是七個班中要劃出兩個做重點班，除了看畢業成績還要看這次的摸底排名，綜合考慮前一百的才可以進去。

也有可能是早就發了的通知，只是二魚沒注意看。

總之在花姝一邊繼續爭分奪秒的趕暑假作業一邊樂她的時候，發現二魚仍翹著個腿翻著小說，一副無所謂的大爺樣子。

花姝驚詫：“你真的不怕考不進重點班嗎？”

二魚說：“我從不預習。”

花姝：“你真的不怕考不進重點班嗎？”

二魚：“我從不預習。”

“……”花姝好像很無語，“那你是有信心不預習也可以考得進去？”

“沒，”二魚仰著一張無辜的臉，“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考進去，但是我這個人就是從不預習，這是我的人生準則。再說了，進哪個班都一樣的吧。”

花姝丟了筆，小大人一般苦口婆心道：“不一樣的。重點班就是有更好的師資和資源，有什麼比賽啊評選啊的名額也會優先給到重點班，其他班都只能撿剩下的。即使你底子好你不想預習，至少也刷幾張卷子把手感找回來吧？那什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們那個破小學能代表什麼……”

她們倆互相凝視，花姝覺得自己隨口唸出了一篇多麼完美的演講稿，正期待地等著她學姐上道地豁然開朗，結果等了半天，二魚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理直氣壯道：“可是我從不預習！”

“……”花姝為之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