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那天,下了一天的雨。到了放學時候,老天爺還是沒有放晴的意思。
陳白單手撐著一把老式的黑色雨傘,騎著一輛鏽跡斑斑的腳踏車,穿梭在校園裡。耳朵裡,塞著耳塞,聽著英語課文的標準版朗讀。回家途中的碎片時間,對他來說,亦是無比珍貴。
這清瘦的背影,姣好的輪廓,在這絲絲雨霧裡,顯得格外柔美。
突然——
一輛紅色跑車呼嘯而過,濺了陳白一身泥巴水。車裡副駕駛上坐著的,正是那位讓他抄卷子的同學——樊沁兒。開車的是她哥哥,也是個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紈絝。後座擠著幾個男女同學,有染了黃毛的、也有穿著露臍裝的,反正沒有一位打扮得是個正形。
陳白停下車,第一時間把雙肩包放了下來,拉開拉鏈,仔仔細細檢查著裡面的習題本是否,也跟他一樣“濕了身”。幸好,書包裡的東西都是幹的。至於,一直在滴著水的褲沿,他都沒有低頭認真看一下,就又匆忙騎上了腳踏車。
習題才是他心中的白月光,沒有之一。
好在租的房子離學校也不遠,沒幾分鐘,陳白就到家了。這是一棟早些年造的老房子,有七層高,沒有電梯。樓道裡,時不時就有些白石灰,撲簌撲簌掉下來。汙跡斑斑的牆上擠滿了各類資訊,開鎖的,通水管的,甚至還有學生妹的廣告……
陳白抱著書包,跨著大長腿,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三樓。
推開門,媽媽正坐在沙發上,弓著背,發呆。媽媽穿得很樸素,一件洗了又洗,幾乎已經發白的枚紅色短袖,空空蕩蕩地掛在她瘦如竹竿的身上。一雙骨節分明的雙手,已經爬滿了層層老繭。
一看兒子來了,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媽媽今天被東家辭退了。”看著兒子沒有答話,她解釋道,“他們硬說是我偷了他們家的泰國香米,可是我沒有啊!”
媽媽這幾年一直在做保姆的工作,碰上好的東家態度大方工資結算及時,倒也還算安穩。要是遇上一些奇葩的人家,無緣無故被大呼小喝也倒可以忍一忍,就怕像現在這戶人家,隨便編個理由冤枉她,然後工資就無限期拖欠。
陳白上前了幾步,把媽媽摟在自己懷裡,手指捋過她頭發時,竟發現五十不到的媽媽,已經有了好些銀絲。聽著媽媽漸低的哭聲,陳白眉心動了動,“媽媽,我出去打工算了。”
“混賬話!”媽媽突然厲聲道,抬起了一張淚痕未幹的臉。說完,她便轉頭看向了旁邊的靈位以及陳白父親的遺像。
他爸爸臨死前沒有什麼大的遺願,只希望兒子能用心讀書,靠知識改變一家人的命運。這對他們來說,是唯一一條光明大道了。陳白之所以這麼反常地刻苦,一半是因為自己真的愛學習,一半是因為想還爸爸的心願。
陳白走到爸爸遺像前,點了三根香,拜了三拜,嚴肅地說:“媽,讀書這條路我是不會放棄的。你放心,我只找週末兼職的工作,不會影響學習。”
……
樊沁兒一回到家,哥哥就帶著那幫狐朋狗友去鬼混了。她哥哥有個響亮的名字,叫樊望聖,人稱“旺盛哥”。他的精力總是滿得溢位來,只是這些精力都用在了泡妞賽車賭博上。不過,對於這個妹妹,他是真心疼愛。每次都要親自去接送,不管手上有什麼事情。
一推開門,樊沁兒發現爸爸媽媽也都在,這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平日裡,樊爸和樊媽都在忙著事業,出現在家裡的次數,一張手都能數的過來。樊媽媽扭頭看到了寶貝女兒,忙不疊小跑過來,給了樊沁兒一個大大的擁抱。只是熱情過後,她拉著女兒的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皺著眉頭說,“你打扮得太……成熟了。學生要有個學生的樣子。”
樊沁兒哪能料到,自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爸媽,今天會雙雙亮相啊。平時學校的規矩是不守的,校服自然也很少穿。露肩、吊帶、露臍、熱褲,越是學校規定不能穿得,她穿得越起勁。今天穿的是件帶著銀色亮片的小v領,畢竟高中生也都發育正常了,這麼穿實在是……
一旁的樊爸爸皺著眉頭,“沁兒,我看你是美劇看多了,以後國外的電視少看看。”
這是什麼邏輯?
她爸的意思是,美劇裡的女孩子打扮都早熟嗎?樊沁兒一下子沒轉過彎,正想在爸媽面前發個嗲,賣個萌矇混過關,順便跟他們聊一聊學校裡的趣事,結果樊爸已經拎起公文包走到了玄關邊。
這時,樊爸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麼,折回來從皮甲裡抽出一大疊現金,放在了離樊沁兒不遠的桌子上。
“這些拿去花,不夠打電話給我。”
像是一種不成文的分別儀式,樊媽也從自己的gi包包裡拿出了一疊厚厚的紅色毛爺爺,回頭不忘囑咐一句:“想買什麼就去買,用完了就說一聲。”
樊沁兒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搭腔,等她抬頭望向門口的時候,樊爸樊媽早就不見了人影。
她盯著眼前這一堆紅色的票票,愣了好一會兒,眼角微微有些莫名濕潤。但很快,她就歪著嘴角笑了一笑,然後把錢,全都塞進了自己的錢包。
做完這些,她拿起了手機,撥通了死黨的號碼。
“晚上出來浪啊,我請客。別穿太騷啊。”
一旁擦桌子的保姆,頻頻回頭看著這位出言粗鄙的大小姐,時不時還皺一下眉頭。有錢人家的孩子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