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考驗本宮?是否鐵了心背叛王家,幫著公子您?”王儀一聲冷笑,“公子既然把兵權給了我,那麼暗地一定準備好了鉗制我的手段。若我忠,則拿好處,若我反悔,則是死路。本宮不過是公子的傀儡,不,是被公子考驗著的盟友。本宮不至於那麼蠢。”
江離似乎一聲輕笑,沒有回話。
王儀笑意愈寒,儀態卻依然端莊:“棋公子不就是這樣的人麼?信的只有棋局裡的利益,從來沒有局裡的人,管他是敵還是友,都是你套上鍊子的棋子。”
直白到冰冷的話,卻讓江離似乎滿意,終於放下棋子,轉過身來,向王儀一笑:“還有一個理由。”
“什麼?”王儀一愣。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江離謀深如海。
王儀眸色一閃,臉色些微動容:“公子……好手段……”
“手段?不。”江離淡淡地執起一枚棋子,壓在了棋局上,“此乃王道。”
授之於天,謂之王道。
一盤棋,下了八日,黑白縱橫,似乎還看不出誰輸誰贏,然而王儀心裡已有了答案。
她神色複雜地看著男子背影,目光透過帷帽垂下的白羅,似乎極力想辨清,男子的皮囊之下,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
“您瞞得真好。”良久,王儀籲出一口濁氣。
古怪的一句話,卻讓棋局中多少隱秘,在一瞬間炸裂開來。
江離古怪地咧了咧嘴角:“過獎。按照你我約定,他的墓我已經找到了。塵埃落定之後,便帶皇后去。”
王儀渾身一抖,正色打量男子的目光,帶了一分真誠的感激,她放佛第一次認識棋公子,或者說,真正的他。
因為她第一次看見,男子銀灰綃綾的衫子下襬,用金線繡了蛟龍,動搖間,日光流轉,那蛟龍放佛要騰雲駕霧,呼嘯而去。
蛟龍,最接近龍的神物。
那是,王之服。
而同時,在另一邊。城中某處茶壚。八仙桌上新醅的茶,翻滾著綠得可人。小銅爐白氣兒繚繚,兩排銅甌子吳鹽香椒俱全。
因為叛軍攻城,百姓閉門不出,唯獨從門窗後露出半隻眼,驚懼地打探兩方輸贏,故平日熙熙攘攘的茶壚安靜異常,磚地浮了層灰,酒帘子結網,除了臨窗一男一女,再無第三人。
男子提了小銅爐,為女子斟茶,修長的指尖沾了兩點墨,愈襯得骨節瑩白,讓人感嘆世間竟有男子,手比女人還好看。
茶水入甌,咕嚕嚕,竄出一陣香,對坐的女子嘴角微翹:“只是煎茶,卻不願為我畫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