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遠最後一次撫上她的雲鬟,這一次沒有亂揉,卻是從她發間抽下一根金釵,再拿走了她的錦帕,將金釵裹好收入袖中。
他笑道:“回宮吧,不然年年要想你了。”
永嘉望著他剛剛拿著金釵的手,淚裡偷閑道:“銀兩細軟我都給你打點好了,你拿這個費不費勁?放在身上不舒服。”
“一支釵,睹物思人。”他輕聲說,“接了賜婚聖旨的那一日,是我這一生中最高興的日子。”
接賜婚聖旨他高興什麼?永嘉一時沒反應過來。
待她反應了過來,蕭承遠已經走遠了。
永嘉就跟一棵樹一樣僵在原地了。
她自詡善於體察人心,卻一直未注意到蕭承遠對她的心思。從小青梅竹馬伴著長大,她一直只將他當成喬若雲一般的玩伴,沒往別處去想。
那時候他知道了她喜歡祁隱,還特地跑去看祁隱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最後告訴她祁隱雖是個好太醫,但是他直覺祁隱有許多不對勁,讓她不要再喜歡祁隱了。
她沒搭理他。
父皇賜婚那一日,她咬著唇與他大眼瞪大眼瞪了好一會兒,最終他笑眯眯道:“這樣也好,就算搭夥過日子了。”
蕭承遠竟然喜歡她麼?這當真是.......
她摸了摸變得空蕩蕩的雲鬟,望了望遠處飛馬馳去留下的風沙,嘆了口氣。
蕭承遠一直都待她很好,便連這樁事都待她好。他知道她不喜歡他,所以才放到今日來說,免得二人有了什麼磕絆。情之一字最是磨人,並非我心悅你你就能心悅我。
所以永嘉憂鬱了一會兒,就釋然了。她和蕭承遠並非是陰差陽錯,而是二人有緣無分。
上了馬車,永嘉開始琢磨蕭家和裴清的事。
這樁事實在離奇,從前不論大小事,蕭承遠從不瞞她,更不會將一件要緊的事如此含糊地說出來,便是太子哥哥九歲尿了床的臊事,他在她的央求下都說了個大概。
永嘉想,這件離奇之事有兩種解釋,第一種,蕭承遠魂被裴清勾走了;第二種,蕭承遠說的是實話,其中確實有著她不能知道的隱情。
裴清那人噙著笑的樣子浮現在她眼前,活脫脫一個奸臣。
還是第一種的可能性大些。
思緒飄飛許久,忽地,馬車緩慢轉動的車輪在長長的吱呀聲中停下,想是又遇上旁的車馬堵住了,永嘉移回了思緒。
她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今日不論遇到或大或小誰家的車馬一應都是先讓。回宮的路上擠得很,今日停停走走數次。這一次不知怎的,停了許久還未走。
她支著頭閉目養神,趕車的小宦官隔著厚厚的車簾遞話道:“殿......姑娘,這、這馬車堵住了。”
月若呵斥道:“移到邊上讓個道不就成了嗎?這點兒小事還來叨擾殿下。”
小宦官委屈道:“不是奴婢不讓,是對面那輛不過來。”
月若道:“那是對面讓了你的道,你就過去呀,蠢材蠢材,還不如讓本姑娘來駕。”
小宦官細聲細氣道:“可、可對面也沒讓道呀!月若姐姐,您不信打起車簾來瞧瞧。”
月若一愣,永嘉抬了眸。
是故意來堵她們的?難不成她出宮的事情讓人知道了?
月若會了公主的意,低聲問小宦官:“馬車是誰家的?”
小宦官是司苑局到宮外採買蔬果的,他平日裡常常趕車馬送貨物,眼睛還算尖。他仔細瞧了瞧,回道:“這車夫奴婢眼熟,像是哪位做官的大人府上的。”
哪位大人?
永嘉蹙了眉,忽聽車輿外響了聲:“月若姑娘,我家大人請你家主子去江月樓一敘。”
來人果真知道是她們!這聲音她並不認得,他家大人又是誰?
月若掀起車簾一角,正好能瞧見小廝,不悅道:“你家大人是哪位?”
“禮部侍郎裴清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