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戚。家。”她一字一句一頓地道。
嵇洲的勢力都是以宗族為界限的,她獨自在嵇洲飄蕩了成千上萬年,一直以來都只當自己是一股沒有根的妖風,但天曉得她得知自己竟然也是有宗族的時候有多高興。
她不僅有根,而且還是仙根!
她甚至生不出任何怨恨,也不質疑自己既然有宗族為何會淪落到獨自在嵇洲吃盡苦頭,她只想盡快回到自己的宗族、自己的歸處。
可他現在卻這麼認真地告訴她,她的宗族早已滿門被屠?
沉瓔轉瞬就已從床上下來,在地上站定,拽住了晏睢元的前襟:“我。要。回。戚。家。”
她再次一字一句地說道。
晏睢元望著她,嘆了口氣,握住了她抓在自己前襟上的手,聲音柔了幾分:“看樣子你是真的沒有記起來。乖,聽我的,留在這裡吧,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將當年的勢力從瀛洲連根拔除,確保你的安全,我就帶你回戚家。”
沒有記起來也好,那些痛苦的記憶,不要也罷。
她還是當那股沒有根也永遠不會為誰痛苦為誰停留的妖風吧。
沉瓔:“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你什麼時候見我如此聽話地坐以待必過?是,我確實因為一些我已經不記得的事故而失去了記憶,而從你的表現來看你似乎也是那個事故的參與者,如果你真的心有歉意,就不要讓我更恨你。”
她望著他深邃的雙眸,認真地又重複了一遍道:“不要讓我更恨你。”
晏睢元回望她的眼眸,不得不承認,事情終於還是失去了控制。
對他來說,她本身就是最不可控的啊……
“好,我帶你回戚家,也將你口中的事故原原本本地告訴你聽,但你要先告訴我,是誰來過這裡?”
說著他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原本他以為在雲景勝境裡,她起碼是相對安全的,沒想到還是被鑽了空子。
雲景勝境的那些侍官他都知根知底,能鑽空子的就只有前來參與常會的上仙和他們的侍從了。
沉瓔深諳凡事留一線的道理,所以並沒有明說:“等你將往事都如實告訴我,我自然會決定要不要告訴你。”
晏睢元只好為她的不信任而苦笑:“好,我都告訴你。”
說罷他就解開了那道透明屏障的禁制,帶著沉瓔一道離開雲景勝境,前往戚家,更準確的說是戚家遺址。
“萬年之前的瀛洲,人仙與妖仙共存,由於人界又分四界九洲,妖界唯有一個嵇洲,而且人界的靈氣也比妖界充裕許多,所以飛升上來的人仙遠比妖仙要多。
“那時候的瀛洲以宗族勢力為劃分,人仙飛升之後有各家仙門可以選擇,而妖仙則沒有選擇,因為瀛洲只有戚家這一家妖門。
“人妖不相容,自古以來便爭端重重,有傳言道以半妖之仙的血為祭,即可徹底關閉戌寅門,也就是妖飛升至此的大門,從此瀛洲便可再無爭端。
“於是各家仙門首次聯合起來,殺進戚家,屠戮其滿門,又劫走所謂的半妖之仙,放血祭在戌寅門下,自此戌寅門徹底關閉。
“但這般所作所為到底是有違天道,天道降下懲罰,當時參與了屠妖的人仙有不少直接灰飛煙滅,剩下的雖得以茍存也齊齊被折了壽,所謂的仙再也不是不死不滅的存在,而僅有千餘年的壽命,那些仙門世家相繼隕落,瀛洲人丁凋零。”
沉瓔聽著冷冷地嗤笑一聲:“活該,因果有報,他們既然有斷了一個種族的昇仙之路的野心,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她又問:“為何你們十二上仙依然能有漫長的壽命?”
晏睢元:“許是天道的選擇吧,選擇我們來維持瀛洲的秩序,萬年來瀛洲一直很平靜。”
沉瓔聯想到之前沈異霖讓她去戌寅門放血的行為,又是一聲冷笑:“所以我就是當初那個被放血祭天的半妖之仙?”
“是,瀛洲大部分的仙都是下界飛升而來,但由於妖仙數量較少,戚家只好選擇傳統的繁衍子嗣的方式,誕下的孩子生來便是仙胎,而你是當時瀛洲唯一一個人仙與妖仙結合所誕。”
“你的父親是戚家家主,你的母親是一個人仙。”
光聽這樣的介紹,沉瓔就知道,即便是萬年前她活在戚家,也定然不太好過吧?
畢竟混了血的雜種,在哪都是被人看不起的啊。
沉瓔又問:“那你呢,你又在其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既然你這麼愧疚,是親手屠殺了我的父母,還是親手割破了我的心口將我血祭戌寅門?”
晏睢元一默:“……都沒有,我只是旁觀者。”
沉瓔嗤笑著撇開眼去,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晏睢元垂下雙眸,他並沒有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