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只是一個冷眼旁觀的人。
那時他作為仙門晏家的家主,是肯定要參與屠妖之徵,但他並沒有親手屠戮任何一個妖仙,更沒有接觸過沉瓔。
當時他所持的晏家只是各家仙門之中非常微不足道的一家,只是其他大家的附庸。
他什麼都不用做,僅僅是跟隨著大軍來到戌寅門前,親眼看著她被壓在石碑上剜開心口,鮮血滴在石碑上,泛出腥紅的光芒。
鮮血喚醒了纏繞在戌寅門石柱上的鐵鏈,那些足有手臂粗的鐵鏈一根一根刺穿她的身軀,將她單薄的軀體捅成了刺蝟,又緊緊纏繞,好似活的一般,吸取著她身體裡的熱血。
她找到了人群中的他,就算連氣都喘不上了也緊緊盯著他不放,只是唇瓣抖動著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他是什麼反應呢?
連血祭儀式都沒有看完,就轉身匆匆離開了,根本沒有多看她一眼。
晏睢元回憶著,雙眼突然猩紅了起來。
他沒有認出她!他怎麼會沒有認出她!
當時的他急於去赴約,赴一個生死之交的好友的約,所以匆匆離開了。
只是他在約定好的地點等了整整等了幾個月,也不曾等到對方來赴約。
他不怪對方失約,每年的那幾天都會去等。後來在機緣巧合之下才知,當初被血祭的戚家阿瓔名字叫做戚沉瓔。
而他那位有生死之交失約數年的故友,沉兄,也叫沉瓔。
玉佩為證,當時他還嘲笑過怎麼會有男子有如此娘們的名字,原來他所認定的摯友沉兄,本來就是個姑娘家,只是用了幻化之術所以才讓他一直以為是個男子。
他就那樣親眼看著她被血祭戌寅門,同時又因為他急於去赴她的約,而恰恰錯過了她被抽幹一身的血。
沉瓔雖然覺得當年發生的事悽慘而又叫人沉痛,但她到底只是想聽故事一樣聽了這麼一段往事,並沒有任何記憶,所以怨歸怨恨歸恨,但並不是那麼深刻。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身邊的人都不對勁,又不知如何勸起,只能抿著唇沉默。
很快,他們就到了目的地,戚家。
戚家與世隔絕,位處一片鬱郁蔥蔥的山林之中,群山巍峨綿連,卻幽寂得沒有任何雜音。
原本氣勢恢宏的古寨如今已經門壁凋零,甚至連大門都半開半掩搖搖欲墜,門前的石階殘破而淩亂,兩旁的石雕都被斬碎了頭顱。
一看就知這裡荒廢已久。
沉瓔落了地,看著這殘破的大門,就有一種出之慾出而又無法描述的熟悉感。
因為這裡的一切都看似搖搖欲墜。似乎一碰就會整片傾塌,所以他們並沒有站在上面行走,而是雙腳微微離地的浮空著。
“這裡……還有誰在嗎?”
沉瓔情不自禁地發問,問完才覺自己的可笑。
都說了,滿門被屠,哪裡還能有誰在呢?
晏睢元卻點點頭答:“有的。”
沉瓔睜大了眼:“真的?”
晏睢元:“你隨我來。”
一直穿過一座又一座殘破凋零的屋舍,他們直奔戚家深處的一個屋子。
晏睢元推開陳舊的屋門,沉瓔率先走了進去,才發現這裡好像是戚家的祠堂。
一個婦女模樣的人跪在蒲團上,背影看起來十分瘦弱。
她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響,驚訝地緩緩轉過身,有些警惕地道:“誰?”
沉瓔正不知如何作答,晏睢元先回答了:“芹姨,是我。”
聽起來倒是與那婦女十分地熟稔。
那被喚作芹姨的婦女果然放鬆了下來,聲音溫柔地好似山谷裡悠悠流淌的泉水:“是仙首大人啊,你很久沒來了,約莫有……三四百年了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掙紮著要站起來,但似乎腿腳很是不便,動作很慢。
晏睢元連忙過去要把她扶起來:“芹姨,我都說了很多遍了,不用叫我仙首大人,叫我睢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