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當年那個貧嘴貪吃的書生,絕不敢輕易嘗試一個陌生人的丹藥。
而醜女好像是早有所料,也不強迫,伸出手指,將某人鼻下的鼻涕輕輕扯開,很是自然而然,全無半點兒的嫌棄,然後又柔聲說道:“快快吞下丹藥,莫讓他人察覺。否則我再也不能看你,乖啊,張嘴……”
一個大男子,被一個小女子扯下鼻涕,很是意外,也很是難為情。尤其那溫柔的話語中,透著關切,還有莫名的親近,更是叫人無從拒絕。
無咎稍加遲疑,禁不住張開嘴巴。丹藥入口即化,體內並無不適之感。而尚未鬆口氣,亂髮又被一隻小手撩開,緊接著一張毛茸茸的黑臉逼近,他慌忙一閉眼急道:“男女授受不親,非禮啊——”
醜女微微錯愕,手上一頓。卻還是凝神端詳著那張白裡帶青、且又不失英俊秀氣的面龐。少頃,她的腮邊露出一抹笑意,隨即轉身走開:“冥風將至,我稍後再來陪你!”
無咎睜開雙眼,一道嬌小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山崖的石階上。她的手中,好像還拿著一個掃把。
哦,一個玄武崖的掃地弟子。
而那女子的年紀不大,而修為卻是不弱。她應該有著羽士七、八層的樣子,或許是因為相貌的緣故,這才淪落成為掃地的弟子?
不過,她出身人族,心地善良,倒是個不錯的女子。只可惜,太醜了。而云想衣裳花想容,哪個女子不愛美呢。怎奈相貌都是爹孃給的,她也是可憐啊!
無咎正在為了醜女的相貌而惋惜,陣陣寒風從身後吹來。
他急忙拋開雜念,收斂心神,繃緊身子,口中唸唸有詞:大風那個吹呀吹……我腳踏祥雲飛呀飛……
不知是一粒定元丹的功效,還是心頭的那面戰旗烈烈不滅的緣故。總而言之,無咎在冥風淬體的痛苦中活了下來。不僅如此,每日還有人陪伴。沒過幾日,雙方已漸漸相熟。
正如猜測,醜女因為相貌所致,惹得同門嫌棄,便來到玄武崖當起了清掃弟子。她每日獨來獨往,很少與人打交道。或許是無咎遭受囚禁之苦而使得她心有不忍,又或許無咎的言談舉止迥異於常人,彼此之間倒也相處甚歡,且愈發的輕鬆隨意。
轉眼之間,一個月過去。
玄武崖,冥風口。
無咎依然捆綁四肢,趴在石頭上,卻張嘴吐出一粒果核,嚷嚷道:“這果子難吃哦……”
醜女坐在地上,背靠青石,與他緊挨著,拿著一粒果子遞過去:“此乃木囊果,有辟穀之用,雖也難吃,總比餓著強啊!要知道你尚有兩月,方能脫困。聽話……”
無咎呲牙咧嘴,竭力拒絕:“兄弟,我餓不死的……”
醜女轉身,半邊秀麗的面頰透著愕然:“你喚我兄弟?”
“啊……有何不可?”
無咎振振有詞:“你我一見如故,當如好兄弟也!”
醜女默然片刻,轉而微笑:“嗯,你我便是好兄弟……”她笑起來,一雙黑眸泛著漣漪,像是秋水橫生,倒也好看。而她旋即已猜透了某人的心思,又道:“你是嫌棄我醜陋呢,只當我是個男子呢!”
“嘿……”
無咎心虛發笑,安慰道:“莫要自暴自棄,大哥我不嫌棄你!”
“既為大哥,吃個木囊果……”
“哎呀,冥風將至,兄弟快快離去……”
醜女只得作罷,撿起掃把扛在肩上,像個男孩子,很是揮灑不羈,而嬌小的身子又添幾分別緻,隨即頭也不回跑下山崖。只是當她躲在山崖之下,聽著頭頂傳來的陣陣風聲,她又獨自靠在石階旁的峭壁上,一雙烏黑的眸子在忽閃忽閃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