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咎抬眼一瞥,隨聲哼道:“還用問嗎,肯定是飛過來的嘍……”
飛,他喜歡這個字眼,意味著海闊天空,意味著無拘無束的自在。既然弄不清自身的狀況,懶得多想,只要兩腳還能動彈,繼續跑路要緊。
而隨著心念微動,身子竟然緩緩離地。他趁勢落下雙腳站穩了,兩眼中驚奇不已。雖說自己顯得瘦弱,好歹也有一百多斤呢,如今竟然輕如柳絮,那渾身上下的骨肉又去了哪裡?
他忙抬腳踩了踩,腳下有力,且很實在,似乎從前的沉重又回來了。而只要稍稍凝神,腹內的漩渦中便會有莫名的力道充斥全身。那種飄飄欲仙的輕盈,給人一種踏風而行的衝動!
“哼!又在虛張聲勢……”
木申的修為要遠遜於向榮與勾俊,這才晚到一步,見無咎就在十餘丈外,便想追過去,奈何斷崖擋路,只得求助於兩位老管事。而他等待之際,忍不住出言嘲諷,卻又意外道:“你……竟然懂得御風之術?”
那小子不要說修為,便是連靈根都沒有。而月光之下看得清楚,他方才的飄逸舉止竟與往日迥異?須知凡人經脈沉渾,濁氣太重;修士則脫胎換骨,體內自成天地。兩者天差地別,不可同日而語。而聯想到之前的種種怪異,則不能不叫人有所猜疑!
無咎還在體會著體內的變化,聞聲心思一動。我只是一個凡人而已,修煉都不能夠,又如何懂得御風術,應該都是那把短劍所化的黑氣在作祟。
他如此想著,嘴裡卻說:“我天賦異稟,豈能被你窺破端倪!”
他抬頭挺胸,光溜溜的身子在夜風中站得筆直,頗有幾分卓然不群的氣勢,接著挑釁道:“木申,何不再戰一場,我尚有無敵招數等著消遣你,哼哼……”
什麼無敵招數,還不就是那令人深惡痛絕的一招又一招。而彼此相隔十餘丈,又如何再戰?
木申氣短,怒道:“你……”
無咎下巴一抬:“我專打天下不平,教訓修士中的敗類……”
木申哼了聲,轉身催促:“兩位道兄……”
無咎臨淵而立,有恃無恐道:“你那兩位道兄,也不是好東西!”他總算是逮到了宣洩的時機,只管罵個痛快:“向榮,你諾大年紀,卻利慾薰心,竟幹起偷竊勾當,正應了那句俗話,老而不死是為賊!我呸……”他想起初到玉井峰的狼狽,以及遭受的非難,禁不住啐了一口,又道:“你與勾俊聯手傷了紫煙,如今又要殺我,累累惡行,罪不容赦。本人就在此處,還不過來受死……”
而這邊話語聲未落,對面崖上有人拔地而起。
無咎正自傲然而立,並慨然有聲,忽而閉上嘴巴,並瞪大了雙眼。
向榮已躥到了半空中,勢頭將弱,抬手丟擲飛劍,順勢腳下一踩而猛然借力,徑直奔著這邊撲來。而他手猶不作罷,再次抬手祭出一張符籙。與之瞬間,符籙在夜色中炸開一團火光,倏然化作一道利箭破空呼嘯。
勾俊不甘落後,如法相仿。而他人在半途,回手擲出一根樹藤般的繩索,竟是扯起了木申,兩人一同橫跨深淵飛馳而來。
呦,還真的過來了!
無咎驚噓了聲,不作遲疑,轉身就跑。曾經的正氣凜然,頓時蕩然無存。只有一個光著四肢的身影,在夜色中蹦躥跳躍。
話說得再是痛快,無非口舌之利。真的要與三位修士較量,眼下還是免了吧!
他一步三四丈,再又五六丈,身形快若風影,順著峰頂直奔山下跑去。而身後的利箭猶在呼嘯,威勢驚人。他急忙甩動手臂,只想著再次使出那詭異的黑光加以阻擋,而任憑兩手舞成成車輪,也沒察覺有何動靜。
眨眼之間,利箭的鋒芒已近在咫尺。
無咎根本不及躲避,驚駭之下,只覺著腹中的漩渦驟然加快,無數細流奔湧而出,並瞬間灌注四肢百骸。而其才有察覺,趁機腳下用力,猛地往前一竄,七八丈倏忽即過,堪堪躲過了利箭的必殺一擊。他卻無暇僥倖,雙足連踏,騰空越過一片樹叢,飛也般直奔山下衝去。
此時,三道人影相繼落地。
那方才叫囂挑釁之人,已跑個沒影……
其中的向榮不待站穩,怒目愕然。少頃,他疾行幾步,揮臂輕招,一張獸皮落在手中。靈箭符籙,威力不俗,卻受限於法力與神識的驅使,超出百丈之外,便難以自如。也就是說,那個小子在眨眼間便已逃出了百丈之外。而即使羽士的九層修為,也不過如此。而他只是一個凡人……
木申卻是早有所料,哼了聲:“莫要被那小子的書生外表給騙了,他就是一個波皮無賴,只因身藏異寶,才屢屢化險為夷。以我三人之力,不愁對付不了他!”
向榮聽到“異寶”二字,神色微微一振。他與身旁的勾俊點頭示意,隨即並肩往前衝去。
木申稍稍緩了口氣,又禁不住咬牙切齒。
小子,不僅是我要殺你,便是我那個玄玉師父也容不下你。任憑上天入地,這回都跑不了你……